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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哥兒做百歲那日,便是定遠侯府都十分熱鬧,內院里一早就忙了起來。顧青婉年后便要出閣,備嫁期間理應深居簡出,便獨留了她一人在府中。
不說其他的,就是大夫人讓她親自管賀氏的陪嫁產業,就已經夠顧青婉手忙腳亂的了。她只跟著大夫人學了幾個月,從剛開始的看賬本都有些吃力,到如今能瞧出賬目上的手腳,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年底各地的管事都要到定遠侯府來交賬,她要在之前把前幾年的賬本都看一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田嬤嬤和張嬤嬤回宮之后,顧青婉便是連拙政堂都不大去了,只依了大夫人的意思,關在遠香閣里看賬本,有空閑的時候,也繡一繡嫁妝。
進了十二月,管事們來交賬,即使顧青婉看了往年的賬目,還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好在關氏料到顧青婉會疲于應付,先前便送來了一個女賬房。
那位女賬房夫家姓金,是關氏跟著賀承陽外任的時候在江南請的。后來賀承陽回京述職,關氏又把南邊的產業賣掉了不少,想到京中就近置產。關氏在以前在京中便請了一個賬房先生,幫忙打理京中的產業,如今金氏一來,像是沒有用武之地了。
不過金氏年紀輕輕的便守了寡,還帶著一個五歲的孩子,家中的大伯小叔子都不安好心。關氏瞧著她可憐,便索性把她一起帶到了京中。見顧青婉初管賬,便做了順水人情把金氏送給了引薦給了顧青婉。
顧青婉自然是信關氏的。因此毫不猶豫的應下了,又求大夫人在定遠侯府的后街里尋了一處空屋子,給金氏母子住下了。
金氏是個熟手,性格謹慎又有耐性。有她幫忙,顧青婉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可賀氏留下來的產業不少,底下人見換了東家。又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自然是有些欺生的。顧青婉和金氏只能更加謹慎,好不容易對完了帳,便已經是臘月二十三了。
年味越來越重,顧青婉才記起,這是她來大周朝之后過的第一個新年。
可惜她好不容易對完了帳,也不得閑。因為顧家的大爺顧存瑜年后便要參加縣試。大奶奶周氏便只一門心思照料顧存瑜一人,大夫人便提議讓顧青婉和顧青嫣協理她管家。
其實管家比對賬容易的多,至少大夫人余威有在,府中的下人是不敢偷懶耍滑的。而且大夫人也不是完全甩開手不管,況且旁邊還有嚴嬤嬤在盯著。倒是不用擔心自己做錯。
對于陷在深閨中的顧青婉來說,這個年過的寡然無味,便是上元節顧家的姑娘們都可以去外面賞花燈,她也因為年后便要出閣,只能安安分分的待在定遠侯府里。
朝廷是正月二十三日“開印”,第一道圣旨便是冊封五個皇子為王爺,便是年僅十二歲的六皇子都封了誥王爺。冊封了王爺之后,除了原本就能上朝議政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之外,便是四皇子也可以上朝議政了。
只是六皇子年歲太小。五皇子又是個特殊情況,自然不包含在內。
此舉在朝上掀起了軒然大波,太子還未定,圣上就冊封王爺,此舉最獲益的莫過于四皇子了。要知道,能上朝議政可比做一個閑散皇子要強的多。
況且年前南疆有些動亂。也是四皇子的外祖振威將軍帶軍平定,立下大功。一時間猜測紛紛,暗中投靠四皇子和振威將軍的朝臣不在少數。
當然朝堂上的暗涌詭譎顧青婉自然不必管。她只知道,五皇子封了瑞王,她從未來的五皇子妃,變成了未來的瑞王妃。王妃的陪嫁規格自然跟皇子妃不同,因此顧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得不另作打算。
這一來小孫氏不樂意了,光是補齊賀氏的陪嫁,她們二房便元氣大傷。公中出的嫁妝都是有定例的,即使顧青婉要給的多一些,可還是要二房添補。她們二房還有顧青嫣未出嫁,況且底下還有六姑娘和七姑娘。雖然庶女的陪嫁與嫡女不能比,可多多少少是要給一份嫁妝的。
顧青婉拿的太多,顧青嫣自然就占不了多少便宜了。
只是從嫁妝事件之后,大夫人便不怎么搭理小孫氏,徑直讓定遠侯跟二老爺顧明禮商量。顧明禮知道自己日后是要依仗著大房的,也不敢駁了顧明德的意思,又多添了一處產業和一些壓箱底的銀子給顧青婉。
小孫氏知道之后,鬧了一段時日,最后見顧老夫人也不偏幫著自己,只能是不了了之了。不過她倒是跟理國公夫人走動的更勤了,堵著一口氣要替顧青嫣說一門好親來打顧青婉的臉。
二月二,龍抬頭,靜國寺里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要搭棚分派素餅的,顧老夫人這一日也會去靜國寺里做布施。
只是今年與往年不同,往年里大姑娘這一日歸寧,母女二人便會陪著顧老夫人一起前往靜國寺。可今年顧青姝帶著橋哥兒回來,即使是春日也是乍暖還寒時節,自然不好帶著橋哥兒一塊奔波。小孫氏又病著,薛氏也要接二姑娘顧青婭歸寧,竟無人能陪著顧老夫人。
顧青婉便主動請纓,陪顧老夫人往靜國寺里去一趟。
賀氏的忌日是正月二十八,若不是她還殘存著三姑娘的記憶,這府里怕也只有顧存珂一人記得了。賀氏是原配,她過世之后牌位供奉在顧家的祠堂里,顧青婉怕是沒有機會進去參拜了。
顧青婉想著,至少在出閣之前給賀氏燒一炷香,全了她和三姑娘母女的情誼。她替代三姑娘活下去,也并非她所愿,但是既然成了顧青婉,她至少不會讓姐弟反目,并且盡他所能扶照顧存珂。
況且算一算,她已經有大半年不曾踏出過定遠侯府了,況且今日又不能動針線,待在府中左右無事。正是草長鶯飛的時候,權當是散散心也好。
顧老夫人有些猶豫,反而是大夫人極力促成,最終顧老夫人還是帶著顧青婉一道出門了。只是顧青婉沒想到,便是顧青嫣也求了顧老夫人一塊跟著來了。
這段時日顧青婉閉門備嫁,顧青嫣倒是日日不落的到顧老夫人屋子里伺候著。顧老夫人喜歡晚輩在自己跟前逗趣,顧青嫣自然代替顧青婉成了她身邊的得意人。因此見顧青嫣自顧自的上了顧老夫人的馬車,顧青婉只是笑笑,轉身上了后面的那輛馬車。
今日跟在顧青婉身邊的是桃枝和桂葉,比起寶鈿和金釵來,顧青婉倒是覺得桃枝還要可靠一些。至少桃枝的身契,可是捏在她手上。
桃枝上車之后,便語氣不善道:“五姑娘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明明是姑娘要陪著老太太去靜國寺上香,五姑娘不過是臨時湊上來的,竟然一聲不吭的占了姑娘的位子,真真氣人。”
桃枝還是老樣子,心快嘴快的,大半年過去了,似乎一點記性都不漲。顧青婉也不說話,只是閉目養神,桃枝見十分沒趣,只能在桂葉旁邊尋了個位子靠了起來。
馬車骨碌碌的出了城,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小雨,即使坐在馬車里,鼻息間也是草木的味道。顧青婉興致極好,見車行到了郊外,便讓桂葉掀開了馬車右面的棉簾。只隔著一層紗簾,外頭倒是看的清楚。
且看且行了小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原地不動了。顧青婉耐心的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動靜。
桂葉見狀,掀開簾子往外頭看了一眼,便道:“姑娘,已經到靜國寺的山口了,前面的山壁似乎塌了,馬車過不去,正在清理呢。”
顧青婉眉頭皺了起來。
靜國寺依山而建,只有一條小道通往山上,山壁塌了,想必是要等許久了。
馬車在原地停了一刻鐘,顧青婉心里便覺得有些煩躁了,總覺得心里有些不安。她頓了頓,見桃枝左顧右盼的,便對桂葉道:“你去看看外頭是個什么情況,再問一問老太太,是再等一會兒,還是先回府。”
清理塌方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若是坍塌的嚴重的話,這一日怕是都耗費在這里了。
桂葉點了點頭,掀了簾子便下了車。
山壁只是塌了一處,想必山上早早收到消息,打發人來清理了,如今正是做著收尾的工作。桂葉往顧老夫人那里遞了話,顧老夫人囑咐她再耐心等等,還有一刻鐘路便通了。
桂葉應了一句,剛轉身,便聽到后面傳來一陣嘶鳴聲。卻原來是顧青婉所在的那輛馬車,不知為何馬匹突然發了狂,正原地打著轉。
進山的路本來就不寬敞,眾人紛紛避著,縱使如此,也誤傷了不少人。
那輛馬車的馬夫叫陳六,是個趕車的老把式了,他知道車內坐的是顧家的三姑娘,臉早已經嚇的蒼白,只高聲喊著:“錢叔,這畜生突然發狂了,你快來搭把手。”
陳六口中的錢叔往前湊了幾步,卻根本不能靠近,還被馬車的椽子狠狠撞了一下。
“姑娘……”桂葉驚叫了一聲,想上前卻被前頭的人攔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匹棗紅色的駿馬支起前蹄嘶鳴了一聲,掉頭往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