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成雙

119 疑心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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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濟藥堂的大夫看上去也到了知天命的年歲了,顯然半夜被人從床上挖起來,本來還有些不情愿的。只是請他過來的是瑞王府,況且那管事又是好聲好氣的,給的出診的銀錢是平rì的十倍,因此倒是壓下了面上的不快。

俗話說的好,民不與官斗,更何況是王府呢。得知眼前的人是瑞王妃,那大夫就要跪下來行禮。

顧青婉連忙讓寶鈿扶了那大夫起來,急促道:“老先生不用多禮了,還是先給王爺診脈吧。若不是王爺病的厲害,我也不想打攪先生休息,還請先生見諒。”

那大夫見瑞王妃十分客氣,心中最后的那點不快也被盡然抹去,連忙上前給床上的人診脈。

鄭瑞燒的臉色通紅,幸好大夫來之前就安靜下來,不斷斷續續的說胡話了。那大夫鎖著眉頭沉吟了一會兒,這才道:“是寒邪入體,待老夫開一帖藥,把熱氣發出來便是。”

說著坐到一旁揮筆寫了,還未吹干墨跡便送到寶鈿手上,又道:“兩服藥煎作一碗,若是一個時辰之后熱還未退下去,便還是用這張方子。若是熱還未退下去,便用我手上的這張方子。”說著又把另外一張寫好的方子送了過來。

顧青婉一看,都是些尋常的藥,便朝寶鈿看了一眼。

“這些藥府里都有,奴婢這就親自去抓。”寶鈿看著顧青婉說了一句。

顧青婉點了點頭:“這帖藥你親自守著,不假他人之手。”

寶鈿應了,又抓了幾貼藥過來給那大夫看了,這才去了萬卷堂的小廚房里煎藥。即使如此顧青婉也不敢讓那大夫走,給了他出診的費用,又讓管事在外院的屋子里安置了他。

鄭瑞斷斷續續出了不少汗,顧青婉給他擦了一遍身子,又讓人換了一床被子,寶鈿這才端了藥進來。好在鄭瑞雖然燒的糊里糊涂的。倒還聽話張開嘴吃藥。

顧青婉灌了一碗藥下去,見鄭瑞又是大汗淋漓起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又怕鄭瑞說胡話被人聽了去,只能找借口打發幾個丫鬟去外頭候著,自己則是在床邊守了一個時辰。

鄭瑞的身子散了熱,總算沒有先前那般燙人了。那兩貼藥都在廚房里溫著。顧青婉讓寶鈿送了另外一貼熬好的藥過來灌了進去,又讓人請了那大夫再來診了脈,直到聽他說無礙了之后,顧青婉這才覺得全身酸疼。

她看著破曉前迷蒙的天色,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床前坐了大半夜了。寶鈿要替自己守著。可顧青婉想起先前鄭瑞斷斷續續說出來的話,哪敢讓其他人聽見,只能打發了寶鈿去休息。留下紅錦和碧琉二人在外頭候著。

初晨的第一道光照進來,顧青婉只覺得鄭瑞的臉越來越模糊。她昨晚受了驚,又忙了一夜,終究是有些受不住,原先只想倚在床邊瞇一會兒,眼睛一閉上就立刻睡了過去。

紅錦和碧琉二人聽到里屋里沒動靜,還是進來看過一次,見鄭瑞神色正常。倒是沒敢打擾顧青婉。給顧青婉搭了一條薄毯,二人便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

鄭瑞醒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了,他只覺得做了一場漫長的夢。他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八歲那一年。他被人推下水,在水里掙扎了良久,可在他身邊伺候的宮女和內侍。都只是在岸邊冷冷的看著他。

后來不知又怎么回到了舒云宮里,他躲在床底下,看著自己的母妃咽下最后一口氣。他哭的嗓子都啞了,可沒一個人進到內殿里來。

夢中總有人在他耳邊竊竊私語,可怎么都聽不清楚那人到底說了些什么。可那不斷出現的聲音,最終是把他從夢魘里拉了回來。

鄭瑞猛的睜開眼睛,入眼便是半倚在床沿上的顧青婉。她似乎睡的不怎么安穩,眉心微微蹙著,一只手還放在他的手心里。鄭瑞安靜的躺在床上,對昨夜之事斷斷續續有了模糊的印象,昨rì在他耳邊一直說話安撫的,想必就是眼前的人了。

顧青婉匆忙梳起的發髻早就打散了,及腰的青絲半鋪在床頭,蒼白的臉色讓眼睛下面的淤青更加明顯。

鄭瑞看著顧青婉的發絲與自己的交疊著,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大婚第二rì,她對自己說過:“既然咱們已經成親,夫妻一體,有我一rì,自然會護你一rì。”

明明看上去就是個脆弱的不堪一擊的人,可當時的語氣那么鄭重,讓他都忍不住當真了。

鄭瑞看著顧青婉,也不知想起什么,眼神便凝在一處。

簾子外頭傳來說話聲,顧青婉眼皮動了動,慢慢的睜開眼便朝床上的鄭瑞看了一眼。她伸出手去摸了摸鄭瑞的額頭,見沒有反復燒起來,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紅錦、碧琉,你們進來罷。”顧青婉聲音里帶著嘶啞,她按了按額角,便吩咐道:“小廚房里昨rì便熬了粥的,你看著配些小菜送進來吧,剩下的拿爐火溫著。王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醒,紅錦你再去外院里請那位大夫來診脈。”

二人應了,屋子里又安靜了下來,沒一會兒金釵便打了水進來伺候顧青婉梳洗。

等那大夫診了脈說無大礙之后,顧青婉打發人送走了他,宮中請的太醫便來扶脈了。開了一張溫養的方子,說的倒是跟先前濟藥堂的大夫差不多的話。

顧青婉知道鄭瑞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了,早膳過后便讓金釵與喬嬤嬤發了對牌,自己則是在屋子里守著等鄭瑞醒。

好在鄭瑞身子還算康健,辰時剛過便清醒了。顧青婉臉色復雜的看了鄭瑞一眼,便恢復了常態:“既然你醒了,先把藥喝了在用早膳吧。”

說著便囑咐紅錦和碧琉二人端了藥和吃食過來,自己則是遠遠的坐在一旁不再說話。

鄭瑞看了顧青婉好幾眼,見她壓根就不正眼看自己,只能由紅錦和碧琉二人喂了藥和早膳。他只道是昨rì里執意去競渡惹得顧青婉不高興,哪還能料到顧青婉從他斷斷續續的囈語中聽到了幾分玄機,便吶吶叫了顧青婉兩聲。

顧青婉見紅錦和碧琉二人把屋子收拾了一番便準備出去了,便起身道:“紅錦一人收拾便是,碧琉你留下來照看王爺,我去偏廳里瞧瞧。”

說著也不待其他人出聲,抬腳便匆匆走了。

剛剛出了正房,便看到東珠和南玉在門外探頭探腦的。顧青婉心里存著疑惑根本問不出口,本來就壓著一腔邪火,此時見了她們兩個,哪能有什么好臉色。

見顧青婉冷著一張臉,南玉心里一跳,便趕緊拉著東珠給顧青婉行了禮,這才細聲細氣道:“昨夜里我們便聽說王爺病了,只是王妃體恤我們不曾叫我們二人過來伺候,如今奴婢是來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東珠見狀也跟著點頭:“王妃盡管吩咐。”

顧青婉掃了二人一眼,半晌才開口道:“既然如此,你們便跟我去偏廳里看看吧。”

說著也不等東珠和南玉應話,便帶著福滿和雙全出了院門。東珠和南玉面面相覷,最后面帶不甘的東珠便被南玉半勸半拉著跟上了顧青婉的腳步。

出了萬卷堂上了長廊,隔得遠遠的,顧青婉便瞧見鄒思敏被雙喜和順喜扶著,款款往萬卷堂的方向過來。

“這一大早的,還真是熱鬧!”顧青婉嘲諷的說了一句,便迎著鄒思敏走了過去。

鄒思敏見到迎面而來的顧青婉,臉色早已經有些不對了,感覺到雙喜和順喜扶著自己的手有些抖,心底頓時生出一股怒氣。若不是顧家三姑娘橫插一腳,她本來不該如此憋屈的。即使心中怒意橫生,鄒思敏也只能面帶笑意屈膝給顧青婉行了禮。

“鄒姑娘這是要去哪里?”顧青婉淡淡的問了一句。

鄒思敏神色一頓,便笑道:“今rì一早我去園子里散步,便聽守門的婆子說昨rì半夜里府里匆匆請了大夫過來,一聽才知曉是王爺病了,便正好順道過來看一看。”

這話說完,鄒思敏便感覺東珠和南玉的目光刺了過來。她斜著眼睛打量了東珠和南玉一眼,倒并不怎么在意。

她從未把東珠和南玉看在眼里,先前讓著她們,不過是因為看在惠和公主的份上,至少東珠和南玉能給顧青婉添些堵。

只是沒想到東珠和南玉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幾個月過去了,竟然連一點縫隙都插不進去。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百般容忍。反正過不了多久,她們二人就塵歸塵,土歸土,她何必跟快要死的人計較。

“鄒姑娘有心了。”顧青婉神色難辨的應了一句。

顧青婉先前只覺得鄒思敏的舉動奇怪,現在想一想,便疑心鄒思敏莫不是知道些什么,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我還要去偏廳里處理事情,鄒姑娘請便吧。”

鄒思敏還以為要磨不少時間,卻沒料到顧青婉一下子就松了口。等雙喜拉了她一把,鄒思敏這才回過神來,看著顧青婉已經走遠了的背影,她嘟囔道:“雙喜,你說是不是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