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成雙

150 不滿

兩日之后,懷王府里果然傳出來消息,懷王世子與喬家長房的四姑娘喬思湘訂了親,婚期便定在明年的三月。而隔了兩日,便是理國公府的嫡長子與顧青嫣的親事也訂了下來,婚期定在來年二月底。

這兩樁親事從小定到婚期雖然只隔了半年,可是幾家都在小定之前便早早彼此有了意向,也算不得匆忙了。

兩家小定之后,轉眼就是今年的鄉試。因為顧存瑜也要下場,顧青婉倒是特意打發了人送了不少寓意好的彩頭過去。只是這一次的謝禮卻是定遠侯府的大少奶奶周氏身邊的人送過來的。

這周氏嫁到定遠侯府也差不多有兩年之久了,平日里深居簡出的,輕易見不得她的人。加之顧存瑜這兩年來專心備考,她便一心一意的照顧著顧存瑜,從不管內院里的事情。也不知是她為人太過和氣還是大夫人不愿意讓權,這兩年來也不見大夫人提起讓她管家之事。

可如今顧存瑜熬過了鄉試,中不中則是另外一說,看來大夫人是想讓周氏現在開始接管家事了。

與周氏的謝禮同時到瑞王府的,還有久不曾露面的謝寧馨。

謝寧馨與胡寅大婚之后,胡寅便一心一意的準備鄉試,而謝寧馨自然是在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因此一直都不得閑。如今胡寅鄉試過了,謝寧馨回了一趟理國公府,隔了一日便往瑞王府送了帖子。

比起先前來,謝寧馨瞧著清減了不少,可精神氣卻要足的多了。

其實仔細算起來,顧青婉與謝寧馨相識時間不過兩年,其間也只見過數面而已。可這卻絲毫不妨礙她與謝寧馨之間的交情,便是許久未見,她們之間也不曾有生疏感。

或許這世間的事情就是這么奇怪,她與顧家的那些姑娘們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幾年,彼此之間相互算計、相互仇視。可對于一個只見過幾次的外人,卻偏偏能引為知己。

二人續了一會兒舊,謝寧馨見丫鬟們都避開了,眉頭一蹙便氣鼓鼓道:“我大哥與顧青嫣的事情,想必姐姐也知道了吧?”

顧青婉看著謝寧馨十分煩躁的樣子,便笑著點了點頭。

謝寧馨便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上個月我一直住在別莊里,還是大哥定親前一日才收到了消息。先前老太太不曾松口,我還以為這件事情多半成不了,卻沒想到大伯母竟然說動了老太太。”

說罷她又沉沉的嘆了一口氣,“顧青嫣這樣的性子,也不知大伯母是如何想的?可惜我是三房的人,這件事情也輪不到我來管。”

謝寧馨在家備嫁時,理國公夫人便隱隱有了與定遠侯府做親的意思,當時謝寧馨表現的十分反感,又在謝老太太跟前說了不少顧青嫣如何如何的話。還是謝三夫人瞧出了苗頭,私下里不止一次的勸誡謝寧馨。

她們只是三房的人,雖然說平日里理國公夫人十分疼愛謝寧馨,可若是她把手伸到大房去,即使是好意,說不定也會招惹了其他人的厭煩。謝寧馨這才沉默了下來,只把自己鎖在屋子里繡嫁妝。

她知道顧老太太原先屬意的是陳家的姑娘,卻沒想到終究沒有擰過理國公夫人。

老太太也老了,前些年便早就不管事了,大伯母若是一意孤行,又如何是老太太一人能阻止的?謝寧馨想著,便露出一個苦笑。

“你也說這件事情輪不到你管,況且如今已成定局了,你便是再苦惱也改變不了,何必又為了這樣的事情憂心?”顧青婉想了想,怕謝寧馨鉆牛角尖,倒是忍不住勸了她幾句,“左右你已經出閣了,日后也是眼不見心不煩。你擔憂的不過是顧青嫣有太多小心思罷了,只是理國公夫人為人處世如何你應該清楚,即使顧青嫣進了理國公府,也只能小心翼翼的。”

謝寧馨便拍掌大笑起來:“是了,是我鉆牛角尖了。不說大伯母,便是老太太也不是個糊涂的人,還有我母親以及二伯母、四嬸娘盯著呢。日久見人心,顧青嫣如何日后大伯母與大哥便會看的清清楚楚。”

顧青婉不禁同情起顧青嫣來,她日后不單單有厲害的婆婆、太婆婆以及一眾嬸娘,還有一個與她不怎么對盤的小姑子。重要的是,這個看她不順眼的小姑子,還十分得顧老太太和理國公夫人歡心。

也不知這樁她處心積慮得來的姻緣,日后想起來會不會悔不當初。

想起來謝寧馨先前對顧青嫣也沒有那般反感,也不過是因為知曉了當初顧青嫣在懷王府里設計她的事情罷了。只是當初的事情也不能全怪顧青嫣,若是顧三姑娘沒有對謝子然的那些小心思,又如何能為顧青嫣利用,為他人做嫁衣的同時,又害的自己香消玉殞?

可顧青嫣的做法也委實狠毒了一些,若是這件事情傳出去,顧三姑娘這一輩子算是毀在這里了。不過毀了顧三姑娘,也正是顧青嫣想看到的吧。

顧青婉心里冷笑了一聲,便把顧青嫣從自己思緒里掃了出來,只聽謝寧馨說她在別院那一個月的事情了。

待用了午膳,謝寧馨倒也不避諱,便問起顧青婉手上的傷勢。

謝寧馨長居別院,而胡夫人又素來是個沉默寡言不愛嚼舌根子的,按理說謝寧馨應該是不知此事的。只是當日理國公夫人在場,加之謝寧馨前日又回了一趟理國公府,倒是從謝三夫人那里聽說了只言片語。

她本意是想等下個月再來瑞王府里走一趟,只是聞及顧青婉受傷,這才匆匆下了拜帖。謝寧馨是真心掛懷顧青婉的傷勢,絲毫不聞及當日的具體事宜。

顧青婉一一答了,謝寧馨又陪著說了一會兒話,便說要去了。原來胡寅鄉試若是過了,便要一鼓作氣下場會試,左右也不過半年之后的事情,因此他們二人并未從別莊里搬出來。

鄉試過后,胡寅除了用膳,余下的時間多半是昏睡著,謝寧馨不放心,這才要盡早趕回去。

顧青婉見如此也不強求,送走了謝寧馨,轉身便打發人去外院里告知鄭瑞一聲。

自從顧青婉知曉了鄭瑞裝傻一事之后,鄭瑞除了逗顧青婉開心以及讓顧青婉消氣時,平日里言行舉止也會不自覺的收斂幾分。而謝寧馨與鄭瑞是舊識,二人若是相見,鄭瑞少不得要在謝寧馨跟前裝瘋賣傻。

因此得知謝寧馨要到府中來,鄭瑞第一時間得了顧青婉的應允,去外院里避禍去了。

寶鈿雖然去外院里回了話,可鄭瑞卻是到快敲二更時才回了萬卷堂。顧青婉初來時并不喜歡早睡,可逐漸的也就習慣了,她敲初更時便洗漱完畢半倚在床上看歷年的邸抄。

雖然眾人皆知瑞王爺心智不全,可是該送到瑞王府的邸抄卻是一份都不少,如今正好便宜了顧青婉。她在定遠侯府時是沒有機會見到這些的,但是在瑞王府她想看哪一年的,卻可以隨意調卷。

顧青婉剛放下邸抄準備休息,便瞧見鄭瑞打了簾子進屋了,便蹙眉問道:“可是有事情耽擱了?”

鄭瑞看了一眼顧青婉,這才應道:“是有些事情。”

剛說完,他便聽到顧青婉連聲喚外頭守夜的丫鬟打水進來,剩下的話便吞到了肚子里。

待鄭瑞從凈室里出來,便看到顧青婉卷著一床錦被,睡的有些迷迷糊糊了。鄭瑞嘀咕了一句便兀自輕笑了一聲,這才輕輕掀開被子。

中衣袖口寬敞,鄭瑞不曾驚動顧青婉,便卷起了顧青婉左手的袖子,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手臂。只是這截外側有一條長過三寸傷口,因傷口太深太長,表面上的痂還不曾全部掉落。在白如凝脂的肌膚襯托之下,這條黑色的痂便顯出了十分的猙獰之意。

鄭瑞盯著傷口看了一會兒,其間臉色數次變換,終于是嘆了一口氣,又從自己懷中取出一個青綠色的小玉瓶,從里頭舀出一點東西來,均勻的涂抹在傷口上。

顧青婉被手臂沁涼的觸感驚醒,便見鄭瑞低著頭,專心致志的給她涂藥。

她還帶著幾分困意,便含糊了一聲:“睡前已經上過藥了。”

“我知道……”鄭瑞隨口答了一句,只是手上的動作絲毫不見停頓。

顧青婉還想說些什么,轉眼便瞧見被鄭瑞拿在手中的翠色玉瓶,卻與先前的有些不同,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這是生肌膏。”見顧青婉盯著自己手上的小瓶子,鄭瑞便心領神會的答了一句。

顧青婉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怔然了。

生肌膏是西南藩國的進貢之物,不但能銷掉疤痕,便是陳年的舊傷的痕跡都能銷掉,這還是聽顧青嫣無意中提起過的。只因一味主藥九葉紅蓮十分難得,年份不足效用便不夠,幾年也不過得數瓶而已,最后自然是落到了陳皇后的手里。

顧青婉也不是沒打過這生肌膏的主意,只是上一瓶被陳皇后賞給惠和公主,虎口拔牙之事,做起來還是要思量一番的。好在傷口又尚有衣物遮蔽,顧青婉倒是沒有那么介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