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要求都可以嗎?”顧青婉問了一句,見鄭瑞點頭,她反而有些猶豫了。
即使在閨中她還與先生學了棋藝,可顧青婉心里清楚,她如今的水平,不過就是個臭棋簍子罷了。以往她與鄭瑞一起對弈,輸贏皆有,可她清楚的很,她能贏完全是因為鄭瑞在暗地里放水。可要是鄭瑞較真了,她完全沒有勝算的。
見顧青婉一臉猶豫,鄭瑞便笑道:“我讓你四子,允你毀三次棋如何?”
顧青婉心下飛快的思量了一番,又想了想往日對弈時的情景,倒是覺得自己的勝算還是很大的。只是方才鄭瑞說任何要求都可以,這才是她心動又猶豫的原因。
還在斟酌間,鄭瑞便嘆了一口氣:“既然你不感興趣,我看便算了吧。”說著掀開簾子看了看窗外,便伸手開始把矮桌上的棋盤收了起來。
“等等……”顧青婉連忙摁住鄭瑞的手,“我又沒說不應,你說讓我四子,且讓我悔棋三次的。若是我贏了,你可要說話算話,不管我提什么要求,都不能反悔。”
鄭瑞垂眸看了一眼顧青婉搭在他手背上的手,只點頭道:“我素來是說話算話的。”
兩刻鐘之后,馬車便停在了靖王府門前,顧青婉一行并沒有下車,而是被靖王府的長史從側門內迎了進去。過了一道門,鄭瑞便下車隨長史去了外院的書房,而顧青婉則是換乘了一頂小轎去往內院里見靖王妃。
剛進院子,顧青婉便見靖王妃身邊的大丫鬟上元和花朝候在門前,見顧青婉進來,便趕緊迎了上去。
靖王妃早已經移到了暖閣里,顧青婉便掀了氅簾進去,抬眼就見靖王妃半躺在炕上。年僅四歲、坐在炕上另一旁的鄭赫只穿了一身單衣,額上都有些見汗了,可靖王妃的臉色似乎還帶著一絲蒼白。
顧青婉匆匆解了披風,這才問道:“皇嫂可是病了?”
靖王妃面帶笑意的搖了搖頭,只對鄭赫說道:“還不見過你五皇嬸。”
靖王爺膝下如今只有一子一女,鄭赫是靖王妃所出,是嫡子又是獨子,剛出生便立了世子。而姑娘則是康側妃所出,年后才滿兩歲,倒是沒有為她討任何封號。
鄭赫剛見顧青婉進來,便由丫鬟扶著下了炕,如今聽了靖王妃的話,連忙上前幾步給顧青婉行禮。顧青婉虛扶了一把,便彎腰又把他重新抱到炕上坐著了。
鄭赫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臉蛋倒是更紅了。顧青婉瞧著他扭扭捏捏道謝的樣子,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這段時日身子有些不爽利,你也不是外人,便沒講這么多的待客之道。”顧青婉對鄭赫倒是有幾分真心的喜愛,靖王妃瞧在眼里,語氣是越發的柔和。
顧青婉正了正臉色,連忙點頭:“自是如此,我瞧著皇嫂臉色有些蒼白,可是請太醫瞧過了?”
“上元姐姐說是母妃是懷了弟弟,是好事。”靖王妃只是笑,不曾說話,坐在一旁的鄭赫卻張口喊了出來。
靖王妃笑著點了點頭:“還只有兩個月,因此不曾往外頭說。前天太醫來府里請脈,這一胎胎相有些不穩,要臥床靜養,不能太過勞累。”
“這可真是好事,頭三個月可千萬要小心,皇嫂還是靜養一段時日為好。”顧青婉瞧了瞧靖王妃的臉色,也出言勸道。
“前段時日我還要強,現如今也想明白了,有什么能比子嗣重要的?”她目光悠遠的看了一眼窗外,“等冬至過了之后,我便搬到南山的莊子里去靜養一個月,怕是要等到除夕前幾日再回來了。”
顧青婉眸光閃了閃,突然想起了鄭瑞之前提的要求。
先前她與鄭瑞對弈,勝負在五五之分,雖然知曉是鄭瑞私下里放水,可顧青婉還有幾分僥幸。至少顧青婉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門外漢,在鄭瑞讓了她四子,且讓她悔棋三次的情況下,她的贏面還是很大的。
結果是,將將一刻鐘而已,鄭瑞便把她殺的片甲不留。
顧青婉生怕鄭瑞提什么過分的要求,可鄭瑞只說這個冬日太冷了,想讓顧青婉過幾日與他搬到東郊的莊子里去住一段時日,等嚴冬過了再回京中來。
聽到之后顧青婉也松了一口氣。她本來就畏寒,京中的冬日滴水成冰,今年寒氣更甚,雖然爐子燒了整日,可顧青婉還是覺得有些熬人。東郊的莊子原先便是用來避寒的,動工時還挖出了一處新的溫泉,顧青婉想著便有些心動。
雖然十一月底各地的莊子和鋪子的管事要到京中來交賬,可讓他們把賬本送到東郊的莊子里也是一樣的。
因此顧青婉也沒多想,便欣然應了下來。
可如今靖王妃也要去莊子里靜養,顧青婉就不得不多想了。
瑞王府里只有她與鄭瑞兩個主子,在外人看來鄭瑞是個癡傻的,院外的事情便由她與長史分管著,內院只她一家獨大。即使她去莊子里住上幾個月,瑞王府里的瑣碎小事自然是她身邊的嬤嬤和大丫鬟處理,而大事還是要打發人給她遞消息。
可靖王府的情況就不同了。靖王妃之下,后院里可還有兩個側妃呢。
不說今年秋新娶的柯側妃是惠和公主的庶妹——明顯便是陳皇后那一方的人,便是說康側妃出身也不算低的,并且還育有一女。
靖王妃是去莊子里養胎,既然是養胎,那內院里的事情自然是不會再理會,便由府中的兩位側妃分管。只要內院的權利一交出去,不說靖王妃年后回府能不能當即收回來,便是收了回來,這中間被插進去多少人,也是夠靖王妃日后喝一壺的。
況且最可能的是,在陳皇后的干預下,身懷六甲的靖王妃回府之后,還是要繼續養胎。等她十月懷胎之后,靖王府的內院里怕早已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諸多想法浮于心間,卻也是須臾間的事情,只聽靖王妃又道:“昨日我與王爺商量此事,他倒是應下了,還怕我居于南山膝下寂寞,讓赫兒與我一同去呢。”
顧青婉轉頭看了一眼鄭赫,卻見他一眨不眨的盯著靖王妃,眼睛里亮晶晶的。顯然對于這位長期被關在王府里的世子來說,能去莊子里是一件令他十分歡喜的事情。
顧青婉張了張嘴,半晌才道:“如此也好。”
靖王妃伸手摸了摸尚未顯懷的肚子,有些萎頓的臉色也多了一絲光彩:“明日進宮,我便與皇后娘娘提及此事。”
顧青婉多了滿腹的心事,靖王妃心思卻是轉的很快:“上一次進宮,皇后娘娘還提起了柯側妃,說是等冬至那日進宮時,也帶著她去永延宮里坐坐。”
“柯側妃是柯駙馬的庶妹,在閨中時惠和公主便時常帶著她去宮里陪皇后娘娘說話,娘娘順口提一句也是在理的。”話雖然是這么說,可顧青婉心中清楚,陳皇后提起這一遭,也不過是變相的為柯雅禾撐腰罷了。
果然靖王妃的嘴角輕輕扯了扯,轉頭對候在簾子那頭的上元道:“你打發人去請了兩位側妃來,便說瑞王妃到了,讓她們過來陪著說話。”見上元應下了,又道,“世子也不宜長時間待在暖閣里,讓王嬤嬤帶他回屋子里去吧。”
說著又把鄭赫的奶娘王嬤嬤叫進來細細囑咐了一遍,鄭赫又向靖王妃與顧青婉行了禮,一行人這才出了屋子。
之后也不曾進來丫鬟伺候,里屋里便只剩下顧青婉與靖王妃二人。
靖王妃摸著自己的肚子,只笑道:“三弟在眾人跟前裝作心智不足的樣子,自小到大受了不少苦,便是婚姻大事也一拖好幾年,生生耽擱了。若不是……先太子亡故,王爺和三弟被記到皇后娘娘名下,三弟的婚事還不知要拖到什么時候。”
雖然靖王妃的話里帶了一長串的鋪墊,可聽了開頭,顧青婉便猜出靖王妃想說的到底是什么了。
果然靖王妃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顧青婉的肚子,婉言道:“想一想,你與三弟大婚已經八月有余了,等年后我求了皇后娘娘,讓太醫院的于院判給你開一張溫補的方子吧。”
可靖王妃到底只是顧青婉的嫂子而不是婆母,當然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瞧著顧青婉神色尷尬,便笑著轉開了話題。
康側妃與柯雅禾到的時候,靖王妃正說起顧青婉得罪了惠和公主一事,倒是頗為語重心長的勸了兩句。只是聽她話里的意思,靖王妃只是覺得顧青婉說話應該更加委婉一些,對于她得罪惠和公主,倒是不怎么在意。
不比顧青婉,兩位側妃過來的時候,上元還進來請示了一遍。讓顧青婉驚訝的是,那康側妃竟然讓人把自己所出的那位姑娘也抱了過來。
當今幾位王爺所出的嫡子嫡女,名字里俱都帶有“顏色”。像婉華郡主的“丹”字,恪王世子的“青”字,靖王世子的“赫”字。而康側妃所出的姑娘單名一個“瑢”字,與顏色可絲毫不沾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