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成雙

175 黃雀在后(三)

顧青婉方才一覺睡得沉,如今三更時分倒也不覺得累。。可是轉念想到鄭瑞是半夜里風塵仆仆的趕回來,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推了推鄭瑞:“你匆匆趕回來,想來也餓了,先讓寶鈿打水進來給你洗漱。我記得睡前金釵溫了飯菜在廚房里的,也讓她們一并送過來。”

有溫香在懷,鄭瑞很是不想動彈,可連夜趕回來,身上確實是不爽利。再想起回來時寶鈿說顧青婉的晚膳還未曾用,便點頭同意了。”

雖是同意了,可還是在顧青婉身邊磨蹭了好半晌才起身。

顧青婉攏了頭發,這才喚了在外頭守夜的寶鈿進來。寶鈿也是個機靈的,見鄭瑞回來,便趕緊讓廚房炊了熱水,如今倒是用現成的。

等鄭瑞沐浴出來,一應吃食早已經擺上桌了,顧青婉怕放涼了,又讓人取了爐子進來溫著。

鄭瑞接過顧青婉遞過來的熱帕子凈了手,便與顧青婉并著頭用膳。顧青婉卻是沒什么胃口,只略微用了幾口便擱了下來,只看著鄭瑞。

想來這半個月鄭瑞也過的不是很好,便是在昏黃的光下,也能明顯的看到他眼下的淤青,顯然許久不曾睡過好覺了。。顧青婉原本只是想著鄭瑞十分辛苦,可瞧著瞧著便往他臉上瞧去了。

那些個宗室貴胄顧青婉多半都見過,坦白來講,本朝宗室里鮮少有模樣不出眾的,鄭瑞自然也是如此。靖王模樣肖似裕豐帝,而鄭瑞卻與裕豐帝無半點相似。顧青婉聽懷王妃提起過,鄭瑞的長相倒與已經過世的德妃有七分相像。

自古江南出美人,鄭瑞與德妃相似,卻無半分的女氣。

況且鄭瑞也不是他人所說的那般心智不足,真論起來。這場婚嫁還算是她占了便宜。

一般人被這樣盯著早就不自在起來,可鄭瑞還是慢條斯理的用完膳。用茶水漱了口,這才不疾不徐抬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顧青婉,倒是讓方才岔神的顧青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偏過頭,扯開話題道:“京中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你還得如實跟我說一說。”

鄭瑞也不點破顧青婉的心思,只笑道:“只算是有驚無險罷了,如今皇兄回了京,大亂子是出不了了,。只是恪王還不曾伏誅。若他逃出了京,只怕是后患無窮。如今京中正亂著呢,我回來之前。已經連著好幾家被查抄了,丟烏紗降爵的更不知幾何。。”

“按理說恪王已經是喪家之犬,閉城搜了那么多日,早應該尋到人了。”顧青婉疑惑的嘟囔了一句。

見鄭瑞已經飯畢,顧青婉喚寶鈿進來撤了矮桌。便讓她退出去自行歇息,屋子里便只留下顧青婉與鄭瑞二人。

顧青婉飯后有些犯困,圖松快便拿了迎枕歪在床上,卻轉頭對鄭瑞道:“你方才吃的多了,先消消食再睡,咱們先說說話。”

鄭瑞自然是無不應。便把當日恪王爺帶衛軍逼宮,而衛軍又臨陣倒戈一事提了。便是當夜賢妃、麗妃與陳皇后那一出戲,竟然也一個情節都不差的說了出來。

顧青婉有些愕然。半晌才道:“你們在皇上身邊也安排了人?”

“這是自然!”鄭瑞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說起來也算是我外祖未雨綢繆,當年母妃進宮的時候,他便留意宮中江陵籍貫的內侍,倒是從其中挑出了幾個可用之人。這萬全便其中一個。”

萬全便是那萬內侍的本名。

“我與皇兄搬出宮時,那萬全也不是牌面上的人物。看著極不起眼。沒想到熬了幾年,竟然是他隨駕伺候了。”

鄭瑞只是輕描淡寫提了一句,可顧青婉卻聽出不少其中的艱辛來。裕豐帝的近侍,宮里自然是爭破了頭,人人都盯的緊。萬全能到如今的位子,除了他自己有手段之外,想必靖王爺與鄭瑞也費了許多心思。

顧青婉心下想了許多,可終究還是問了出來:“皇上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鄭瑞聞言,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沉默了半晌才冷笑一聲道:“皇兄的皇位未坐穩之前,總歸是不會讓他死的。就這么去了,未免也太過便宜他。當年我母妃纏綿病榻數載,也有他一半的功勞,這份情我可不敢忘。”

鄭瑞幼時落水,若是裕豐帝細查的話,定然會有蛛絲馬跡的。可裕豐帝最后竟然處死了鄭瑞身邊的嬤嬤和宮女,其他的一概不提。鄭瑞身邊的嬤嬤是德妃從江陵宋家帶來的舊人,處死了那嬤嬤便等于是剪掉了德妃的一只臂膀。

德妃在宋家烈火油烹時進宮,圣眷在身數年,直至裕豐帝收攏了江南的勢力,裕豐帝才逐漸情薄。德妃也是聰明人,至此心灰意冷,這才有了鄭瑞落水之后的癡傻。

若只是如此倒還罷了,可陳皇后暗中對德妃趕盡殺絕時,裕豐帝的態度竟然是默許的。

顧青婉倒是想起那日鄭瑞燒糊涂了,噩夢中斷斷續續說的話,怕是德妃的死在他心中刻下難以忘記的陰影。

不同于他話中的尖銳,鄭瑞臉上的棱角在光下顯得十分柔和,顧青婉心下一動,便主動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鄭瑞低頭看了顧青婉一眼,神色明顯緩和了一些,他伸出手來撥弄著顧青婉的手指,語氣突然有些漫不經心起來:“縱然他做的不對,可終究我的生父,我與皇兄可做不出違背綱常弒父弒君的事情來,還徒留給別人把柄。”

顧青婉頓時松了一口氣。

鄭瑞瞧著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可你也知道,想他死的可并不是只有我與皇兄二人,等皇兄的皇位坐穩之后,其他的事情我們可就管不著了。”

關于裕豐帝的討論,便止于這句話。鄭瑞解了外裳抬腳上床,又拉了錦被替顧青婉蓋好,這才道:“明日我讓杜荊送赫兒回南山,后日咱們也要啟程回京了。你想的有理,按理早就應該有恪王的消息了,定然是有人暗中幫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