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另一個布置奢華的院子里。
史微安正在大發雷霆。
一眼掃過跪在地面上的侍衛長,史微安陰沉著臉色,語氣冷冷的道:“本官真是養了一群廢物啊!明明都已經找到了萋萋被藏在何處,可你們這么多人,竟然還打不過那兩個歹人!”
就先前在花柳巷的一幕,于史微安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恥辱!
萋萋就站在前方的不遠處,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那兩個歹人帶走!
果真是一群廢物!
若不是此次他就只帶了他們這些護衛過來,令他如今手中無人可用,這些人早就該死上百次了!
先前就已經傳信回江寧,讓史管家先派些人過來,至今他都還沒能收到半點消息!
也不知那史管家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是屬下無能,還請大人責罰!”
護衛長低垂著頭,右肩上猙獰的劍傷仍在滴著血。
從花柳巷回來之后,因著無法將柳萋萋帶回來,如今大人動怒,護衛長就只能不顧自己的傷勢,跪在地上向大人請罪。
一聽到“責罰”二字,史微安的怒火更盛了,他冷著臉,一腳踹向護衛長,正好踹中了他的傷口上,“若不是本官如今無人可用,你以為你還能繼續活著?”
右肩的傷口似乎已經裂開了,刺骨的疼痛襲來,護衛長完全不敢反抗,他隱忍著,將所有的痛楚全都咽在心里。
見著護衛長低著頭不動,史微安譏諷:“怎么?不服氣?”
“屬下不敢。”
護衛長僵直著身體。
史微安冷笑一聲:“本官晾你也沒有這樣的膽子!滾出去,繼續搜查萋萋的下落,若是再找不到萋萋,你該知道會有什么后果的!”
“是,屬下明白。”
護衛長應道。
見大人沒有別的吩咐,護衛長便起身往外走。
剛走了沒幾步,就有另一個護衛從外面走進來。
見著護衛長蒼白的臉色,王保忍不住擔心護衛長的傷勢。
可如今大人就在前面,王保也不敢有什么小動作,只能盼望著他們能夠早日回到江寧。
“大人,屬下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人匯報!”
王保走上前去,單膝跪在地上匯報。
史微安心中的怒意并未散去,他閉了閉眸,再睜開,冷眼盯著王保,沉著聲詢問:“何事?”
王保心下一顫,佯裝鎮定的道:“屬下方才聽到了賈大人特意派人傳來的口信,說是賈大人已經找到了四皇子落腳的地方。”
四皇子!
史微安瞇了瞇眸,幽深的眸間閃過一抹暗色,真沒想到啊,四皇子竟然還在蘇州!
若說不是沖著他而來的,那四皇子又怎么可能會在蘇州待這么久?
畢竟,蘇州的繁華可比不上盛京,哪兒能讓四皇子流連忘返呢?
“四皇子此時在哪?”
王保:“四皇子就在悅來客棧。”
史微安:“王保,你去轉告賈大人,本官要去見見四皇子,問他要不要一起過去。”
“是。”
應了一聲后,王保不敢耽擱,腳步匆匆的出了院子,連忙出去辦大人交代的事情。
悅來客棧的二樓廂房。
“文康、文超,你們說,我的那位好二哥會不會就在蘇州?”
一襲藍色錦袍的謝熙靠著窗口,一雙犀利的眸子目不轉睛的盯著下面的街道,像是想要在人群中找到什么人似的。
“這……”
文康、文超二人飛快的相視一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家主子的話。
太子殿下的人過于狡猾,他們的人跟蹤到半途,一時疏忽,就找不到太子殿下他們究竟往哪個方向去了。
之后,文康他們就只能順著太子殿下所坐的那兩輛馬車經過的痕跡,一路追到蘇州來。
文康沉思片刻,才道:“主子,依屬下看來,太子殿下會在蘇州的可能性很大。”
“哦?”
謝錦緩緩的收回目光,轉而抬眸望向文康,唇角微揚,勾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文康,你先前出去,可有在城內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今早他們才進城,剛在悅來客棧安頓下來,文康就主動請纓要出去打探情況。
初來乍到,總得要弄清楚情況他們才能應對其他事情。
文超則是留在四皇子的身邊,負責四皇子的安全。
“回主子的話,聽聞本是留守在江寧的那位江南總督史微安在幾日前親自來到蘇州了。”
說起來,這一趟出去,文康的確是打聽到不少事情,便一一匯報給自家主子聽聽:
“史微安本是到李府賀喜的,卻沒想到,喜宴辦到一半,突然出現歹人,將史微安最寵愛的外室擄走了,如今史微安還在到處搜尋那位外室的下落……”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本是漫不經心的謝錦瞬間愣住。
不過謝錦并不關心那個外室被擄走的事情,他在意的就只有……
謝錦眉心微蹙,修長的手指微屈,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桌面,喃喃道:“江南總督史微安?”
“若二哥想查清江南官員受賄一事,就會先查江南總督,畢竟,江南總督可是掌控著整個江南官場的事務。”
“一旦江南的大小官員想貪污受賄,就必定會經過這位江南總督……”
“如此一來,我猜,二哥定會想方設法去接近史微安。”
“如今史微安就在蘇州,那二哥就會在蘇州。”
說到這,謝錦眸間閃過一抹戾色,吩咐文超:“文超,派兩個生面孔出去查探一下二哥的行蹤。”
此次外出,謝錦帶了不少人出來,除了明面上的兩個侍衛,還有不少陌生面孔的可用之人。
這一次,謝錦是有備而來的,定然不會讓他的好二哥平安無恙的回盛京,更不會讓二哥順利拿到江南官員受賄的證據,那些證據最終只能落在他的手中!
文超:“主子放心,屬下定會辦妥此事。”
謝錦揚了揚手:“好,出去吧。”
“是。”
文超腳步無聲的退了出去。
謝錦端起桌面上的酒杯,淺抿了一口,才繼續盯著下面的街道。
忽地,卻見到十幾個護衛從街道上經過,就守在悅來客棧的門口。
究竟是何人出行弄得這么大的排場?
謝錦嗤笑一聲,剛想開口說話,就先聽到客棧的樓下傳來一陣陣喧嘩,似乎吵鬧得厲害。
謝錦微皺了下眉頭,面色不虞。
文康察覺到自家主子的不悅,立刻開口:“主子,屬下下去瞧瞧。”
“嗯。”
四皇子向來不喜吵鬧,作為下屬,對于自家主子的脾性,文康自是了然于心。
文康緊握著長劍,打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樓下大堂在清客。
跟在史微安身邊的王保出示身份令牌,要求將客棧大堂里的客人全都清出去,免得打擾了他們大人接待貴客。
令牌一出,對方以權勢相壓,就算悅來客棧的掌柜心有不滿,也不敢當著對方的面,說出一個“不”字。
掌柜苦著臉色,吩咐幾個小二將正在用膳的客人全都請出去,不僅不能收取客人此次用膳的飯錢,還得像個孫子一樣跟那些客人道歉,真是虧大了!
偏偏對方是個大官,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人得罪不起啊!
所幸此次前來悅來客棧里用膳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熟客,如今見著掌柜被為難,率先開口清場的又是一個大官,即便他們心有怒氣,也只能暫時壓下來。
一個個都在心中暗罵狗官不做人,遲早會遭雷劈!
將所有客人都請出去之后,掌柜拿起汗巾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冷汗,低頭哈腰的道:“大人,那些客人全都請出去了,不知大人可要用膳?”
“不必了。”
史微安坐在大堂中央的那張桌子前,讓掌柜清場,不過就是想逼那位四皇子親自下來罷了。
雖然賈大人病重臥床沒能親自過來一趟,卻讓留在悅來客棧里盯梢的那個小子告訴史微安,他想見的那個貴人就在二樓。
二樓有十幾間廂房,其中一間廂房里面會有四皇子,生怕驚擾了四皇子,史微安才沒有派人硬闖,而是選擇在客棧的大堂里鬧出動靜。
史微安相信,四皇子定然能夠聽得見樓下的動靜,更會派人下來查探。
史微安轉動著手中的空酒杯,抬手示意掌柜離開:“別再跟木頭似的在本官的面前站著,站遠點,別擋住本官。”
掌柜:“……”
今日客棧虧本便算了,結果還被大人訓了一句,掌柜心里憋屈,氣得嘴角冒泡,連個屁都不敢吱一聲,只能灰溜溜的離開。
文康站在二樓看了會,便又轉身回到廂房里跟自家主子匯報樓下的情況:
“主子,就是那位江南總督史微安過來了,還出示身份令牌讓掌柜將大堂里用膳的客人全都請了出去。”
“屬下懷疑,對方正是沖著主子來的。”
進城的時候,他們故意泄露了主子的身份,本是想要引那位蘇州州牧前來見主子,卻沒想到,蘇州州牧沒來,而江南總督史微安卻先被引過來了。
對于文康的話,謝錦并未覺得驚訝,“就只有史微安一人?”
文康點了點頭:“除了史微安,就只有他的那些護衛了。”
“看來,那個蘇州州牧倒是沉得住氣。”
謝錦冷笑了一聲,不慌不忙的道:“本皇子身份高貴,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得到的,就先晾晾對方,讓他等半個時辰。”
“是。”
主子的吩咐,文康沒有半點異議,安靜的守在旁邊。
二樓的兩位有耐性,可史微安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史微安冷著臉色,犀利的眸子猶如刀子一般,緊盯著那個負責盯梢的小子,“不是說那位貴人就在客棧里?本官都等了這么久,為何還見不到貴人?”
被盯著的小栗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臉色唰的一下子白了,他他害怕得一張口就結巴了:“貴、貴人、就就在樓上!”
貴人的確是在樓上,從接到守城大哥的吩咐之后,小栗子就一直守在悅來客棧的大堂,寸步不離,一刻都不曾離開過。
他負責盯著的那位貴人亦不曾有出來過。
小栗子生怕自己小命不保,他深吸了幾口氣,強忍著心里的害怕,接著道:“若、若大人想見那位貴人,還請大人上二樓。”
說著一頓,小栗子又飛快的補了一句:“就在二樓的第三間廂房。”
史微安一時未語,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守在一旁的王保瞥了眼小栗子,“大人,不如先讓屬下上去探探情況?”
此話一出,就被史微安拒絕了,“不可。”
尚且不知四皇子的脾性如何,他不能貿然行事,更何況,四皇子此時在蘇州,很有可能就是要來查他的底的。
史微安決定主動出擊:“王保,你和張磊跟本官上二樓。”
被點名的張磊上前一步,俯首應道:“是,大人。”
“走吧。”
史微安率先走在前面。
王保和張磊快步跟上,其他護衛繼續守在客棧的大堂里。
上了二樓,史微安站在第三間廂房的門口,示意王保上前敲門。
廂房內,謝錦和文康都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二人相視一眼,謝錦放下手中的酒杯,“來了。”
話音未落,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謝錦抬了抬下巴,“去開門。”
文康過去,打開房門。
一見到外面站著的三人,文康開口便問:“你們是何人,為何要來敲門?”
史微安將自己的身份令牌拿了出來,“本官是江南總督史微安,前來拜訪四皇子。”
文康掃了眼跟在史微安身后的那兩個護衛,語氣淡淡的道:“你能進,后面那兩個不能進來。”
史微安臉色一僵,瞇著眸道:“一個都不能進?”
文康:“我家主子身份高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見到的。”
史微安:“……”
王保:“……”
張磊:“……”
一陣僵持過后,最終還是史微安妥協了,“好。”
“王保、張磊,你們就在門口守著。”
王保、張磊同時應道:“是,大人!”
見狀,文康側了側身,“請。”
史微安跨過門檻,走進廂房。
一抬眼,史微安就見到了坐在窗口旁邊的那位錦袍公子。
一身矜貴的氣質,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容貌出眾,不愧是出身皇家。
注意到掛在錦袍公子腰間的那枚金色的身份令牌,史微安瞬間反應過來,俯身作揖:“臣,江南總督史微安拜見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