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扶,本宮自己坐起來

第四十七章 不干凈的東西

高讓趕緊過去伺候,見皇上仰躺在床上望著重重帷帳,便給他端來了一碗茶。

皇上盯著高讓看,盯得高讓不好意思。

許久,皇上悠悠道:“高讓,疼嗎?”

“什么?”

“朕問你,當太監疼嗎?”

高讓......

當太監是挺疼的。

當年高家有七八個孩子,七八個孩子七八張嘴,窮得吃不上飯。

可又不想眼睜睜看著孩子餓死。

思來想去,便送了孩子進宮討生活。

高讓七歲就進了宮,七歲還是懵懂的年紀,凈身的老師傅一把鋒利的小刀改變了他的命運,那時候,身體的疼遠大于心里的疼,隨著年齡越來越大,身體不疼了,可心里開始一陣一陣的疼了。

皇上突然這樣問,就讓高讓措手不及。

“皇上怎么突然問及這個?”

“沒什么,朕就是突然覺得,當太監挺不容易的。”

高讓跟了皇上這么多年,打小就伺候在皇上身邊,頭一回聽皇上說這么軟乎的話。

就讓人心里發毛。

“太監都是為什么進宮的?”

“太監會想家嗎?”

“別人會不會瞧不起太監?”

今天真是捅了太監的老窩了。

皇上一口一個太監。

像是在問高讓,又像是自言自語。

高讓一臉懵逼。

不理解皇上這是受了什么刺激。

怎么好端端的對太監這么上心?

“要不,皇上喝點水,睡一覺?”高讓給皇上垂著腿。

皇上一點兒也不想睡,目光炯炯,熱烈而溫柔。

高讓覺得好害怕。

竟從皇上眼中看到了溫柔的成份。

這些年皇上浪蕩慣了,對女人都沒這么溫柔過,就連盛寵的貴妃娘娘,皇上在看她跳舞的時候,眼神都沒這么溫柔過吶。

如今皇上這般溫柔地看著他這個太監。

出了邪。

“高讓,朕從來沒覺得一個太監能這么好。雖然太監的地位低了些,但在朕的心里......”

“皇上——”高讓嚇得跪了下來,幾乎是膝行到皇上面前,搖著頭淚流滿面:“皇上......縱使您生娘娘們的氣,縱使您一直沒有孩子,也萬萬不可氣餒,千萬不能因為不如意,便喜歡上奴才這樣一個太監.......皇上您喜歡上奴才這樣一個太監,傳出去奴才死了不要緊,您的名聲要緊吶......”

高讓哭得格外痛。

皇上嘆了口氣,翻了個身。

他有這么變態嗎?都把高讓嚇哭了?都讓高讓誤以為皇上愛他上了?

唉。

要是換成杜公公,杜公公就不會這樣想。

也不知道杜公公是死是活,怎么說也有幾個時辰的交情,如今他身陷危險,皇上卻無能為力。

自打當皇上起,閔簡就有了殺伐決斷的能力,可頭一回,他有了無力感。

像是想抓住什么東西,卻不知從何下手。

“高讓,你是該找個對食了,不然容易妄想。”皇上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高讓松了口氣。

看來是誤會了。

可皇上心里在想什么,他開始琢磨不透了。

他伺候皇上多年,這種琢磨不透的感覺,是頭一次有。

一連幾日,皇上都有點反常。

平時上個早朝,用個午膳,再叫小姐姐們來唱個曲兒,再把貴妃孟玉珠叫來跳個舞,去慈寧宮聽聽太后的訓斥,一天一天就過去了。

如今皇上總是一愣一愣的,有時候坐在魚缸邊發呆,有時候坐在沙漏邊發呆,有時候又倚著膳臺發呆。

一開始以為皇上病了。

可太醫院的太醫排著隊來給皇上診脈,脈象孔武有力,皇上身強力壯,沒有毛病啊。

滋補的方子一碗一碗的熬出來,皇上也按時喝了,還是一愣一愣的。

這期間,皇上也把杜僅言召到了太和宮。

像那天一樣,讓杜僅言坐在他身旁。

兩個人干瞪眼坐了半天,什么也沒發生。

杜僅言知道,皇上怕不是在找進入游戲的辦法。

皇上一直在試驗,只是沒成功。

他當然不會成功,他沒有小電,開不了掛。

皇上按按杜僅言的手,摸摸杜僅言的額頭,又捏捏杜僅言的耳朵,就有些失落:“看來那日的事跟你沒關系。”

“哪日的事?”

“女子無才便是德,你不用懂那么多。”

杜僅言……

太后牽掛皇上,見太醫院的藥皇上喝了也不管用,似乎還有點魔怔,便叫越王從邊疆弄來兩個法師來宮中跳大神,明著是護佑陳國國泰民安,暗地里卻是給皇上驅魔。

皇上心里跟明鏡似的,自己才不是附魔了。

可太后疼他心切,沒辦法,只能依著太后放法師進來。

兩個法師拿著鑼鼓在太和宮里又唱又跳,頭上的雞毛帽子上下飛舞,折騰了半夜,皇上盤腿坐在榻上,默默地看著,若有所思。

兩個法師跳得滿頭大汗,終于跳不動了,癱在地上問皇上:“可有好些?”

皇上歪頭盯著他倆:“朕有何病?”

“聽聞皇上總是魂不守舍,怕是遇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什么是不干凈的東西?”

“不干凈的東西,可能是物件,也可能是人,就是一直侵犯皇上意志的東西。”

“倒是有這么個人。”

“何人?”

“一個公公。”皇上脫口而出。

兩個法師短暫的對視了一下。

皇上突然來了興致:“既然你倆能驅魔,能占卜,那你們給朕算算,朕牽掛的那個公公,現在如何了?”

牽掛的那個公公?

什么劇情?

“公公他……怕是……”兩個法師看看皇上的臉色,腦子飛速運轉差一點兒冒出火星子,幾乎是異口同聲:“公公他也牽掛著皇上吶。”

“那我們還會見面嗎?”

“一切皆有緣法,緣到了自然還會見面的。”

皇上高興得像個小孩子。連忙叫來高讓,給兩個法師一人一百兩銀子,歡天喜地的送走了。

兩個法師披著斗篷匆匆而去,一匹快馬奔弛了二三十里,月光灑在身上,身后是長長的影子,皇宮已經很遠了,二人才跳下馬,緊緊地抱在一起咬耳朵。

“師兄,沒想到陳國皇帝竟如此變態,他竟然喜歡男人。”

“師弟,你如此美色,下次萬不可再跟我進宮了,太危險,我真怕這個狗皇帝讓你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