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聲驚呼響起。

露娜委屈吧啦的抬頭，用溢滿了生理鹽水的眼睛看去，就看到了那抹朦朧，卻異常熟悉的身影從門口向她奔了過來。

等被納入了那散發著好聞青草氣息的懷抱，露娜干脆順勢的靠近了麗雅的懷中，一邊用腦袋蹭著那一抹散發著干凈好聞氣息的綿軟舒適，一邊拉開了微啞的嗓子撒嬌，

“嗚嗚，麗雅你去哪里了？好難受。”

看著滿地淡褐色混著點點純白的碎肉斷骨，以及還殘存在肉塊兒上的皮毛，再加上房間里涌動著的，在露娜胃里發酵過的血肉獨有的酸腥臭氣，還是讓早有準備的麗雅一張小臉瞬間變得慘白。

可她落回露娜那毛絨絨頭頂上的目光，卻滿是心疼，冰涼的小手更是下意識的一下一下的給露娜順著毛，口中喃喃道：

“殿下不怕，沒事了，沒事了，嗓子疼不疼？”

“疼……”露娜委屈巴巴的把腦袋往麗雅的胸前拱了拱，恨不得讓對方滿身的青草氣息徹底把她包裹進去，半點兒強自鎮定故作堅強的想法都沒有。

余光瞄著那一節，只有手指長短，卻在一堆嘔吐物里異常扎眼的黑褐色夾心外泄的青綠色大腸，若是可以，露娜現在是真恨不得直接把胃掏出來，好好搓洗一遍。

疼算什么？比得過從內到外的自我厭棄么？！

“那我去找醫師來。”麗雅猶豫了一下，說道。

“別走……”露娜抬爪扒住麗雅，緩了一會兒才說道，“讓人拿些溫水和鹽來，還要涼草，要我早前種的那一盆新鮮的涼草。”

“好好好，我不走……”

看著埋在懷里，對自己異常依賴的小狼，麗雅滿目柔光，因為房間里的的情形而發白的面龐也恢復了些許血色。

她一邊應承著，一邊對著站在門口，明顯也因為房間內的一地狼藉同樣嚇壞了的幾個小侍女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先去按照露娜的吩咐準備。

等東西都取來了，露娜又自虐版的的，給自己催吐了好幾回，才重新化作了人形，揪了一把涼草塞進了嘴里，發了狠的咀嚼了起來。

直到新鮮薄荷微涼清爽的氣息，徹底取代了口中的酸腥臭氣，露娜才仿若虛脫一般歪了歪身體，靠進了麗雅的懷中，有些無力的道：

“讓人把走廊對面空著的傭人房收拾一間出來，這里的門窗全都打開通風，明天我回來后，若是，若是還是這般，就讓人直接把我送去傭人房里，今晚我就在那睡了。”

“這……”

“去吧！”露娜緩緩的脫離了麗雅的懷抱，趴回了沙發上，眼眸緊閉。

見露娜這樣，麗雅便知，是勸不動了，只能嘆息了一聲，緩緩的站起了身來。

“麗雅……”露娜卻是忽然抓住了麗雅的裙子。

“殿下……？”麗雅輕應一聲，再次緩緩的蹲下了身來。

“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露娜睜開眼，癟著嘴，目露希翼的看著面前已經徹底擺脫了少女青澀，多了一抹嫵媚的年輕雌性。

“好。”麗雅眸光微顫，雖然明知道不合規矩，卻也不忍心拒絕此時臉色蒼白的露娜。

“那你記得換條新睡裙，這衣服上全是肯特的氣味兒，我不喜歡。”露娜成功看著麗雅的面色，迅速的由白轉紅，最后連脖子都變成了粉粉的，這才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意，再次閉上了眼睛。

看著露娜嘴角的那抹壞笑，麗雅是又羞又氣，卻是拿露娜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能跺了跺腳，大步而去，把這所有的賬都記在了那今天那各種纏著她耍賴的雄性身上。

直到麗雅的腳步聲遠去，露娜在再次睜開了眼睛，為這滿屋子不散的那聞氣味蹙起了眉頭的同時，剛剛看向麗雅眼睛里的純澈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略顯恍惚的愁色，以及不知何時，悄然在她眼底生出來的戾氣。

“唉……”動了動發軟的手臂，露娜把目光定在了自己那仍舊白皙的指尖，她被清洗的很干凈，哪怕是指尖的指甲縫里，也沒有半絲血漬的殘留，只是如今沒有留下痕跡，卻并不代表之前不存在。

若說早前霍華德和阿道夫兩人，在走廊中的交鋒，只是讓她意識到自己如今這個情況可能有些糟糕的話，那回想醒來后，她吐的那一地東西，露娜就知道，這事情怕是并不只是糟糕那么簡單了。

很可能，一不留神，她就得徹底涼涼的。

在安靜下來后，腦袋就開始一蹦一蹦的抽疼了起來，一些在她再次失去控制后的畫面，飛快的閃過，露娜大睜的眼眸之中，先是因為這些她從沒想到過的血腥畫面，劃過一絲驚恐，隨即又蔓上了一絲絲無助。

她知道，兇殘本就是埋藏在狼性之中，生成這般，容不得她矯情排斥自己的本性，可她卻從不知，全憑本性拋去人性掣肘的她會是那般兇殘。

伴隨著記憶的回歸，她甚至還能感覺到溫熱的鮮血，在浸濕皮毛后，帶走周身溫度的那種暢快感覺。

她不喜歡那失去了人性控制仿若只知殺戮的野獸般的自己，但卻又無力阻止，又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阻止，這生命仿若既定的軌跡。

一半因鮮血而悸動，一般又因鮮血而恐懼的心，在這一刻不停撕扯著。

“老師，我該怎么辦啊……”再次合上眼睛，一滴清淚，自眼角劃過，露娜竟是對明明已知，卻又滿含未知的明天，第一次失去了期待。

麗雅回來的時候，露娜已經睡著了。

看著眉頭緊蹙，臉色依舊不好，睡得十分不安的她，麗雅默默坐在了露娜的身旁，用手中的毯子，把那周身不知因何而顫抖的小家伙兒包裹住。

她自己本身是草食性的獸人，若不是踏入了王庭，又一直跟隨在露娜身邊不曾調離，可以說對于強大的肉食性獸人，所必須面對的成長過程，她從前是半點兒都不了解的。

甚至曾經因為生活的不易，她也如每一個生活在底層的草食性獸人一樣，羨慕著那些衣著光新亮麗，卻異常兇猛的獸人。

可看著此時的露娜，那曾經深埋在麗雅心底的羨慕和向往，卻全都化作了一聲心疼的嘆息，輕輕的拉起了露娜道：“殿下，我抱你去床上睡。”

“唔，麗雅，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