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真的要吃……”蘇西看著露娜手中小瓶子里那一塊被白毛覆滿的豆腐塊兒,整整張臉都綠了。
她敢向諸神發誓,若是她知道這玩意兒當初殿下做來是為了吃的,她死活都不會幫忙!
“誰說我要吃了,你去弄杯水來,挑一些進水里化了,我用來漱口。”露娜把小瓶子遞給了蘇西,也不禁露出一絲面苦之色來,又在心里把鷹王八輩兒祖宗問候了一遍。
不是她要拿喬,也不是她故意找茬,而是她不想在無所謂的人和事上浪費時間,也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
鷹王伴侶又如何?
如今的鷹王都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那個備下宮宴的,說好聽是鷹王的現任伴侶,說不好聽,不過就是不知道哪個王儲給自家老爹請的一個高級陪護罷了。
在這樣的人和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身上浪費時間,露娜還不如自己踏踏實實的補個眠來的實在。
蘇西捏著鼻子給露娜弄了一小杯臭豆腐水漱完口,就迎來了官驛的醫師,當然同來的自是少不了官驛的管事。
醫師是個鹿獸人,年紀不小了,長相看上去是很和藹的那一款,開口一嘴流利的狼語,只是醫術一般。
聽說露娜肚子疼,他就讓露娜躺平,在露娜肚子上找了幾個位置按了按,又讓露娜張開嘴,湊近聞了聞,然后老醫師就一臉菜色的直起了身,對著露娜多少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您有什么話盡管說。”露娜有意壓了壓自己的胃部,面上不見悲喜。
“殿下最近可有嘔吐過?是餐后會腹痛還是餐前會腹痛?”老醫師想了想問道。
“我這肚子餓了會疼,飽了也會疼,除了湯水,吃什么吐什么,吐的話,一次還好,多了就會見血。您可有什么藥讓我暫時緩一緩?”露娜垂下眼眸,淡聲說道,好似不是在說自己一般。
老醫師聞言,面色越發凝重,扭頭看了官驛管事一眼,嘆息一聲,才對著露娜說道:
“殿下稍等,有些藥我那里并沒有現成的,得晚些才能送來。”
“好。”露娜微微頷首,端的是好說話。
“殿下……?”蘇西和雪莉雪菲三人等那老醫師和管事都出了門,才均是一臉好奇的看向了露娜。
“他怕是覺得我要死了……”露娜揉了揉臉,低頭無聲悶笑。
“啊?”雪莉一臉驚訝的看向露娜。
“噓,等等看。”露娜卻是對三人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門外老醫師一臉復雜的看著中年管事,他在官驛的時間不短了,管事人不錯,雖然人家是羽族,他只是個仗著有點醫術混飯吃的四腳獸人,但平日里管事也沒少照顧他。
如今這……
瞄了一眼身側閉合的房門,老醫師面上的神情,慢慢從復雜轉為了凝重。
“您……那位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管事看著老醫師變來變去卻越變越難看的面色,只覺得一顆心都要涼透了。
“大人最好立刻把那位殿下的情況呈報王宮,她,她若是死在咱們這兒……”老醫師唇瓣發白。
“您您您,您說她……”管事臉色煞白,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抖了許久,才顫聲問道,“那您有沒有什么辦法?”
“肚子里爛了,以我的醫術,最多保她一月……”老醫師嘆了口氣,回想起露娜口中那一股腐臭味兒,他垂在身側的手也在顫抖著,同時也有些佩服里面那個小雌性,都這般模樣了,居然面上半分不顯。
他雖只是個醫師,卻因身處官驛,多少知道一些,這位雪狼國的公主的來意,一想到,這叔侄倆一個被困,一個命不久矣,他就心慌的厲害……
“好,您先去配藥,用最好的,缺什么,盡管讓人去王宮要,我,我這就趕去王宮!”管事穩了穩心神,不敢多留,吩咐完老醫師,他便直接一扯身上的官服,化作了一只喜鵲,展翅向著王宮的方向急飛而去。
于是乎,天色全黑下來的時候,露娜這里便迎來了宮廷醫師團隊,整整八個老中青,圍著她團團轉了半個鐘頭,然后又均是一臉凝重的退了出去。
次日,官驛內就傳出了才剛剛抵達羽國都城的雪狼國臥病不起,命不久矣的消息,隨之而來的,還有坊間的一些流言蜚語,多是從官驛內傳出的露娜的病因。
之于羽國百姓,一個別國公主是死是活,其實對他們來說并不那么重要,不過是當做茶余飯后的趣聞打發時間罷了,但架不住有心人從中幫給露娜助攻。
不過三日,雪狼國公主病倒,若是身死在羽國所能導致的種種后果,就幾乎嘴下等的苦力,都有所耳聞了。
對于百姓,雖然心中會因此慌得一批,但戰爭和政事,對于他們到底遙遠,盡管人心惶惶,卻依舊按部就班仍舊以吃喝拉撒為己任,但至于羽國的權貴們,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當事情發酵到第五天的時候,許久不曾親臨過晨會的鷹王,終于坐在了那空置了不知道多少時日的王位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面吵做了一團的大臣們。
他的六個兒女除了造成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終于成為了眾矢之的六王儲告病沒有到場,其他五人均是分列在大殿兩側垂頭不語。
鷹王略顯渾濁的目光,一個個略過五人,才猛的用手中的權杖狠狠砸了砸地面,讓嘈雜的殿宇之內,瞬間陷入了靜謐。
“吵夠了?”明明是少了些中氣的嗓音并不大,卻讓殿宇之中的諸臣,立刻各歸各位。
“老大,老三,老四,雪狼國的公主,你們是親見了的吧?依你們看呢?”靜默片刻,鷹王再次開口。
“回父王,那公主我看著挺正常的,并不似久病之人,她這般兒臣覺得不過是在給我國施壓,想逼著您盡快讓六妹放了那位塞繆爾秦王罷了。”大王儲分析道,卻是并不言及放不放人的事情。
“大哥這話說的可不全對,當日我記得四妹想要就靠近她,卻被她身邊的侍女立刻給攔了下來,而她一刻都不肯在驛館大門口多留,說不得,身體確實是出了問題呢?
父王,兒臣覺得,那位公主,病了可能是真,想借此給我國施壓,怕也是真,就是不知她這病到底病到了何種程度,若真的不太好,兒臣倒是覺得,不能再縱容六妹了,還是早些把人打發走的好,以免真的激怒狼王。
我羽國的兵將雖然不畏戰,但若因六妹的一己私欲而開戰的話,怕是會寒了將士們和百姓的心吶,父王。”
三王儲略略就當日的情況補充了一番,就擺出了一副憂國憂民的架勢來。
“父王,我覺得三哥的顧慮是對的。不過關于那位雪狼國公主的病情,我倒是更同意大哥的說法。
聽說那位公主從小就跟從大學者肖普·茍特學習,那肖普·茍特不光是學者,同時也是大陸上屈指可數的名醫,會不會……?”
四王儲話沒說盡,卻是讓在場剛剛吵鬧的大臣們神色各異了起來。
肖普·茍特其名雖讓人為之不免多思,可宮廷醫師老中青三代去了八位翹楚,卻得出了與官驛醫師相似的結論,那肖普·茍特就算醫術再厲害,也只是個人而不是神,能讓那位公主裝病裝的如此惟妙惟肖么?
就在眾人因為四王儲的話陷入了沉思之時,殿宇之外,忽然沖進了一人來,那人一進大殿,顧不得行禮,就高聲疾呼道:
“陛下不好了,城中塞繆爾親王名下的的商行,全都停止了售賣鹽糖。”
“什么?”鷹王聞聲猛的從王座上站了起來,在場的五位王儲,也不敢置信的望向了那沖入殿內之人。
“全,全停了,如今,城內其他販賣食鹽食糖的商戶,得了消息的也紛紛掛出了暫停售賣的牌子,陛下,塞繆爾親王名下的商行,遍布羽國各地,臣怕……”
那人單膝跪于殿中,雖然后面的話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誰都不是傻子,幾乎是隨著他的話落,在場的不管是官大官小,一個個的全都驟然變色。
糖還是其次,在塞繆爾沒把雪狼國的糖帶入羽國前,本身糖在羽國就是奢侈品,可鹽,卻是不可或缺的,上至王室權貴,下至百姓奴仆,誰能不吃鹽?
盡管羽國本國不是不產鹽,但羽國沿海那處是綿陽千里的斷崖,根本無法產鹽,內陸倒是有兩處鹽湖,但其中有一處鹽湖所產的鹽是根本沒法吃的,所以羽國國內的食鹽,大部分還是要靠進口的。
雖然販賣食鹽的商人,并不止塞繆爾一人,但塞繆爾背靠一國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最大的鹽商,幾乎包圓兒了羽國每年二分之一的食鹽供給,而且在他國商人之中其影響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就在眾人因為食鹽的供應被切斷了一般,腦子嗡嗡直響的時候,門外再次沖進一人來,這次來的是個身著戰袍的千戶,渾身浴血,幾乎是踉踉蹌蹌的沖進了殿內,只留下了一句話就斷了氣。
他說:“變形鋼被劫……”
這短短一句氣若游絲的話語,不過七八個音節,卻是讓站在王位前的鷹王身形微晃了起來。
“啪嗒——”權杖的落地之聲,回響在了整座殿宇之內。
“父王——”
“陛下——”
臣下與王儲們的疾呼,瞬間響徹大殿,可聽在鷹王耳中,卻那般遙遠,他探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可所有的一切卻都被圍繞而來的黑暗吞噬而去。
官驛之內。
露娜讓人把貴妃榻挪到了窗邊,盤膝坐在其上,手捧著一小碗玉米粒,一顆一顆的放入口中,細細咀嚼著,望著遠處的那一絲帶著棱角的雪線。
那是鷹族的族地,就如同極北之于狼族一般。
據說那一處地方常年積雪,是整片大陸的最高處,于山峰之巔,西可觀海,北望冰原,東南目及整片大陸,只有雄鷹能夠翱翔之上。
嗤,扯淡!
又往嘴里丟了一顆玉米,露娜如是想到。
“殿下,王宮內傳來消息,鷹王當殿暈倒了。”喬恩進門對著三個侍女點了點頭,才走到了露娜身側低聲耳語道。
“只是暈倒?”露娜不滿的蹙了蹙眉。
“如今才召集了一眾宮廷醫師,具體的消息,還得再等等。”喬恩嘴角微抽,卻依舊答的一板一眼。
“你去讓人給跟叔叔合作的不錯的那鹽商提個醒,告訴他們有錢大家賺,細水長流才是硬道理,誰若是敢背地里搞小動作,呵,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另外讓人都給我手底下麻利著點兒,該斷的都給羽國斷了,最好一天一樣。”
露娜眸中閃過一絲寒芒。
還不夠,羽國比雪狼國還地廣人稀,只靠壟斷商品的話,需要發酵的時間太久。
而且商人逐利,時間久了,又看到了大把的利益,哪怕礙于她是雪狼國的王室,也會有人生出別樣的心思。
她需要雙管齊下,徹底亂了這一城的人心。
一天一樣?
想到晨會上暈倒的鷹王,喬恩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麻利的應了。
“雪菲,我讓你整理的東西呢?”露娜想了想,放下手中的小碗兒,又看向了侍立在側的雪菲。
“在呢!”雪菲應了一聲,就從行李中找出了一摞七本小冊子來。
喬恩雙手接過冊子,帶著些許不解的看了雪菲一眼,雪菲卻并沒理會,只是最后看了那七本小冊子一眼,抿了抿唇,退了回去。
喬恩帶著不解,就直接拿了最上面封皮上標注有重臣字樣的冊子看了。
冊子內都是些類似于流言的小故事,鳥語所書,并不復雜,喬恩接連翻了三頁,就抖著手合上了冊子,看著露娜一副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
“不懂怎么做?”露娜看著喬恩多少有些了然。
流言蜚語從來都是一柄利器,吐沫星子淹死人更是事實存在的,只是能善加利用這柄利器的人卻不多罷了,通常這種害死人不償命的流言都是在權貴圈子里橫行,很難擴展到平民百姓的層面。
主要還是因為百姓幾乎不識字,無法主動接收這些流言蜚語,只能靠口口相傳,有些麻煩。
不過能傳就好。
想到之前讓雪莉雪菲以及蘇西三個,出去拉著使館的奴仆倒苦水,收獲的滿城風雨,露娜望著窗外染上了奪目綠色的枝丫,開始給喬恩普及起了各種言攻的基礎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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