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

第346引 山寨兔幫

長燈幽白,短火狂燥,兔面千篇一律。

崔衍知拔出他的佩劍,青鋒三尺,劍光冷冷,聲音沉沉,“……兔幫……”劍一指,鋒芒揮出丈長,“放下我妹妹。”

咚!又一支長箭,這回釘在崔玉真的腳踝旁邊,只差寸短,又嚇得明珠佳人驚呼啼泣,眼看將成凋零的牡丹。

為首肥漢,體態五大三粗,腰肚子滾圓,面具只能遮住正中的鼻子和嘴,遮不住那張大餅臉,“崔大人別急,只要您答應兔幫的請求,兔幫就不會傷害明珠佳人。”

“廢話少說!有本事沖我來!”崔衍知喝道。

肥漢大笑,“就是沒本事沖著崔大人去,才請崔小姐幫幫忙。崔大人近來手段辣狠,清理長白那堆雜碎,卻也錯抓了不少我兔幫兄弟。聽說崔大人辦案公理嚴明,還請崔大人把他們放出來。”

一只瘦兔子蹦出,挑著一根竹竿,竿頭掛一張對聯紙,密密麻麻寫著人名。

崔衍知扯下來一看,抬眼冷笑,“明明是長白幫眾,怎是兔幫人?且這些人已經供認自己的罪行,勾結大今,偷運朝廷嚴禁出關的物資,為大今設計武器,制作暗器,甚至幫大今捉拿我頌民。罪大惡極,正等刑部重判,怎可能放出!”

“大人不知道嗎?他們已加入我們兔幫,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兔幫俠義,有兄弟受難絕不能干看著,故而請大人網開一面,放名單上的兄弟們出來。大人其實也明白吧?這些都是底下討生活的,上面怎么說,他們怎么做,不做就沒飯吃……”

崔衍知不耐地打斷,“我若不放,你們待如何?”

肥漢道,“不如何,就可憐明珠佳人今晚要死在這兒,替咱們兄弟先到黃泉路上探個道。”

崔衍知雙眼凜冽,“敢動我妹妹一根手指頭——”

肥漢爬上柴堆,拿火把梆梆敲著綁崔玉真的那塊木板,又用拳頭打打崔玉真的小腿,對著屋頂上大喊,“再來一箭!不要像剛才那么沒準心,給明珠佳人腿上扎個洞,讓崔大人提提神!”

“五哥——五哥——”崔玉真拼命喊,面容因羞辱感

她本來真想死。第一回跳下丘亭,第二回跳下懸崖,一點畏懼也沒有。然而今日此時,她被這些人抓了綁了吊了,兩支箭沒有射中,卻皆似射中心口,腳下架起那么高的柴堆,火把明晃晃圍著,隨時就點起來。這種死不了,卻眼睜睜等死,而且一回又一回,仿佛無休無止的驚恐感,突然激起她所有的求生意愿。

“六妹別怕,我這就來救你。”崔衍知提劍大步上前。

肥漢嘿了一聲,跳下柴垛,火把對準木頭,“欸,欸,欸,崔大人再往前一步,別怪我手抖。”

崔衍知怒目而視,“你們幫主呢?還有那個幫腦在哪兒?想我答應你們的要求,就讓兩人出來見我,我當面問個清楚!我不跟小嘍啰談條件!”

肥漢唉喲,遺憾的口氣,“兔幫名聲大噪,幫主幫腦忙著接待各門各派賀喜的人,這點活計就交給我這個小嘍啰代干了。今晚不管崔大人談不談,咱不見兔子不撒鷹——”

“誰說我那么忙?”青兔青影,兔面要笑不笑,嘲弄的表情極其生動,身影修長如竹,走進火光中,燁燁生輝。

肥漢那張面具遮不住的胖臉頰笑皺,光呵呵,不說話。

崔衍知見過王泮林這張青兔面具,轉而提劍向他走去,“你是幫腦也好,二當家也好,今日不解釋清楚,休怪我秉公執法。”

王泮林斜睨冒充兔幫的家伙們堵住他的來路,緩緩繞著崔衍知走,跟他打太極似得,“崔大人說笑了,你有過不秉公執法的時候么?”

肥漢起先不出聲,怕自己認錯人,就冒充不下去了,這會兒聽到崔衍知喊人幫腦,立刻中氣十足,“幫腦先生來得正好,崔大人不給兔幫面子,屬下為難要不要讓明珠佳人吃些苦頭才行。”

兔幫幫主是女子,功夫尚可。兔幫幫腦是文士,口才不錯。這是他來之前就受過囑咐的。

他剛才就看到兔子了,雖然有些驚訝毒煙沒能毒倒全部,也奇怪那位功夫還挺不錯的幫手怎么不見了,倒也不怕這時出現一只。本來嘛,充作兔幫的目的很明確,能騙到崔衍知就是撿來的好狗運,不然給兔幫惹一身腥也是好的。正因兔幫破壞江湖規矩,處處和長白幫針鋒相對,才導致他們今日喪家犬一般。

王泮林云袖乘風,語氣滿滿嘲涼,“你不是已經喊過射人腿了么?等這么久,也沒瞧見第三箭。身為嘍啰,你這么懶散辦事可不行,只好幫規處置了。”

門規,幫規,家規,這些個規矩,破壞和執行最痛快。

肥漢臉肉一抖索,才感到不大妙,又不知能怎么不妙,就見那身青衫如一片飄云,不等他反應,便從身旁飄過,他的肚子狠狠挨了一擊。

肥漢摸摸肚子,悶疼,但還忍得住,回頭找到王泮林,火把再次往柴垛送去,“既然幫腦這么說,我恭敬不如——”離最近的一根木柴不過一尺,手抖得那么厲害,胳膊竟伸不動了。

“我要收你的命,你就乖乖從命,很好,我會贈你一口好棺——”王泮林話未說完。

肥漢嘔出一口血,再一口血,火把滾地,手也抬不起來,張大了嘴,一個音也發不出,就跟泉眼子似得,只不過涌出來的,只是血,最后翻著白眼,轟然倒地。

二十多名漢子嚇傻了眼。

崔衍知冷冷道,“你接下來要說肥兔和你們兔幫沒關系,這些兔子全都是冒充的吧?”

“這還用我說?”王泮林輕咳兩聲,轉頭淡眼看崔衍知,“崔大人是推官,一看這群站沒站相的東西就該知是長白余孽。再看這些面具,顯然是從貨郎擔上買的便宜玩意兒,不似我兔幫每張面具用上好皮質,獨具匠心,以為是一張假面,其實又顯三分真容。”

崔衍知哼了哼。

真兔子宰了假兔子,氣氛竟沒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