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開大朝,百官賀新年,閣部無大事,江山挺穩固,皇帝很高興。
要看書ww要w·1ka書nshu·
散朝后,崔衍知步出宮門,忽聽有人叫他,神情一正,轉過身卻笑,“延昱。”
延昱大步而來,“大過年的,唯有你崔推官腳步匆匆。怎么,難道還有什么大案子發生,讓你不能過完元宵?”
崔衍知回應,“我近來不管案子,還在整理舊案文庫。”
延昱皺眉,“整個年節都找不到你人,敢情還在吃灰。你的上官仍跟你過不去,為了救玉真之事責怪你不盡公職?如果這樣的話,我要請父親出面了。那件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你沒有任何責任。”
“沒有,這回是我自己請求的。遷都之后很多舊案記錄沒有人整理。去年王老大人整理了一本《推案百錄》,很多同僚說深受啟發。所以我和上官商量了一下,打算和學士閣一起作一套《十州要案典實》。”
延昱笑,“這個想法好。”
“是啊,一直以來提刑司辦案多憑個人經驗和口述相傳,但王老大人的《推案百錄》中百樁奇案,涉及到地域,氣候對驗尸和證物的影響,如何分辨證詞,并總結推案思路,如今提刑司人手一冊,奉為辦案手冊。讓我深覺,有關破案的書太少了,明明提刑司存放著那么多記錄,若都能整理出來,不僅幫助提刑官,與大理石,六扇門,各州縣衙門辦案都有益。壹看書”
“王老大人是前朝宰相王端嚴王閣老?”延昱問。
“正是。王老大人還答應幫我們作這套典實,由我收集案冊,再交給老大人過目,選取其中典案進行詳細取證,有時還要跑當地衙門再行確認,所以今年我不得不到處走。”崔衍知抬掌,拍拍延昱的肩,“玉真就拜托你了。”
延昱目光朗然,“還用你說?她是我的妻。”
崔衍知收回手,“說起來,我最近整理建州一帶的記錄,其中就有你家鄉寧平府一樁奇案。”
延昱神情不動,“寧平府繁榮地,數十萬人口,每天都有不少惡案發生。我卻好奇,什么案子還能讓衍知你稱之為奇。”
“一宗拐賣小兒案。”崔衍知接著道,“十幾年前,寧平府接連數日發生小兒失蹤的事,弄得人心惶惶,父母們一不見了孩子就慌張,結果當地衙門一個月內接到百余起報案,引起軒然大波。然而,經過查實,多數都是誤報,真正有九個孩子被拐賣。”
延昱聽到這兒,想起來似得,“這案子我知道。說起來好笑,我娘那會兒就是誤報者之一。那年我六歲,父親給我在鄰縣找了位大儒當先生,大管事帶我去拜師,大儒嚴格,說好要住上一年不能回家。哪知我娘竟忘得一干二凈,一聽說到處有孩子被拐走,回家又找不到我,嚇得六神無主,趕緊報了衙門。”
“我正要說這事。看到你的名字在冊,我著實吃了一驚,想你從來也不曾提過。”崔衍知的眼神也平常。
“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揚的事。”延昱笑搖著頭,“你不知道,家里仆人后來提醒我娘,我娘居然不信,自己跑出去找我,結果摔下陡坡,昏迷了好幾日,醒來也是迷迷瞪瞪,神智不大清楚。知府大人派衙差尋到先生府上,親眼瞧見了我,回去跟我娘說,我娘仍戰戰兢兢。一年后我回家,我娘竟認不出我,魔障了似得,說我不是她兒子,又跑到衙門大吵大鬧。最后,連遠在北都的我爹都驚動了,特意趕回家安撫我娘,而我為此停學半年。”
“原來如此。”崔衍知笑了笑,“案冊上雖然記載了你娘身體狀況不佳,并未詳說。看延伯母如今的模樣,真是福泰安康,難以想象她當年認不出你,跑到衙門吵鬧。”
“說句實話,我娘出身不好,容貌卻出色,我爹起先就喜歡她的模樣,也沒想別的,就娶回家了。兩人年紀相差挺大,我爹心氣又高,為官之后非要混出名堂,故而我娘那幾年特別焦躁,怕我爹拋妻棄子,總是過度緊張。大夫說,我娘受到小兒失蹤案的刺激,心里那根弦繃斷了,才會意識不清。后來我爹特地在鄰縣租了宅子,讓我娘能就近瞧見我,我娘才慢慢恢復了。”
“延大人怪罪家中仆人照顧不周,你娘搬到鄰縣后,就辭退了所有人?”崔衍知說道。
“老宅本來就沒幾個仆從,不滿意我娘出身,又仗著資格老,確實有些輕慢我娘。我娘找不到我之時,他們還看我娘笑話,故意拖延著不告訴她我的下落,后來更是隱瞞我娘的病情,直至我回家,我娘的身體已經十分糟糕。別說我爹生氣,我也很氣憤。”
“還有這等隱情?那就怪不得了。”崔衍知神情頓時了然的模樣,“要說做人還是要厚道些,這幾個仆人離開延府之后似乎都不長命。”
延昱詫異,“是么?”搖了搖頭,“這我還真不清楚,先生嚴厲,我娘又病著,實在無暇顧及其它。衍知,你說的奇案,難道就是指這件事?這頂多算是我的家事吧。”
“自然不是,我只是在拐賣人口案中發現了你的名字,有些好奇而已。要說奇特,那幫人販子來無影去無蹤,當年一點線索也沒有,想不到這么多年后竟然有了新線索。”
延昱眉頭一攏,卻很快平復,笑問,“什么新線索?”
“有個自稱是當年被拐的孩子,不但找回了寧平府親生父母家里,仍記得人販子的模樣和藏匿的窩點,甚至還有幾名孩子被賣的地點。”崔衍知看看不遠處的隨從,“司里有事,我先走一步。元宵節玉真要回門,你來不來?”
延昱點頭,“那當然是要陪著她回的,元宵見。”
崔衍知道聲好,大步走到坐騎旁,上馬。
延昱臉色這才沉了,幾乎甩袖,轉了身。
崔衍知回頭,正好瞧見那道甩袖而去的背影,抬眉,神情漸漸冷峻。
(泊星石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