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商領領被陸女士領回了家。
飯桌上,陸女士介紹家人,如下:
“這是我大兒子,景召。”陸女士狀似隨口那么一說,“單身未婚。”
餐桌是長方形,景河東一個人坐在桌首,陸女士和商領領坐右邊,對面是景召和景見。
景召沒有搭腔,舀了一碗湯,放在了對面。
陸女士把湯端給了商領領,接著介紹家里的老二:“這是我二兒子,景見。”后綴是,“網癮少年。”
網癮少年懶得搭理,把空碗推到景召那邊,意思是讓他幫忙盛湯。
景召把舀湯的湯勺遞給他。
“這是我老公。”陸女士最后介紹景河東,“后面學校賣章魚小丸子的。”
景河東點頭回應,看上去話不多,外在形象嘛,可以用一種動物來形容——熊。
星悅豪庭后面建了小學,隔一公里還有所大學,景河東閑來無事會騎個小車去賣章魚小丸子,賺來的錢都給老婆做美甲。
主人家還沒動筷子,商領領就規規矩矩地坐著:“不好意思,冒昧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陸女士十分熱情,用公筷給她夾了一筷子排骨,“來,吃菜吃菜。”
商領領拿起筷子,小口進食。她目光很收斂,只是偶爾望向對面。
景召當不認識她,不與她對視,也不同她說話。
倒是景見,明知故問了一句:“你相機哪兒買的?看著有點眼熟。”
陸女士接話:“相機不都長這樣嗎?”
陸女士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平日里也不細心,自然注意不到相機背帶這種細節。
商領領悄悄看了一眼對面:“不是買的,別人送的。”
景見看了一眼他哥,沒再往下問。
過了一會兒,陸女士又挑起了話題:“領領。”
“嗯。”
商領領把筷子放下。
“你一個女孩子單獨住在外面,家里人肯定不放心吧,用不用我給你爸媽打個電話什么的,也好讓他們寬寬心。”
商領領說好,道了謝,又說:“那麻煩您了。”
“不麻煩。”陸女士自然而然地延伸了一下話題,“領領家也在華江區嗎?”
“在和秀區。”
“和秀區啊,那是有點遠。”陸女士又問,“家里有幾個兄弟姐妹?”
“只有我一個。”
“獨生女啊。”
獨生女好,獨生女沒有家族斗爭。
陸女士笑得魚尾紋彎彎:“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景河東提醒:“咳咳。”
商領領并不介意,問什么就答什么,沒有一點不耐煩,是最討長輩們喜歡的乖巧安靜型:“我父母在小區外面開店,賣水果的。”
賣水果好啊,能吃到最新鮮的。
陸女士這邊好感值不斷疊加:“領領,你應該畢業沒多久吧?”
“有三年了。”
“二十五?”
“嗯。”
陸女士笑得合不攏嘴:“那比我家召寶小一歲。”重點來了,“有男朋友嗎?”
商領領笑著搖頭,耳垂微微泛了一點點紅。
陸女士這紅線拉得太明顯了。
景河東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她的袖子:“咳咳!”
陸女士這才見好就收,給商領領夾了一筷子酸辣土豆絲:“吃菜吃菜。”
商領領不太能吃辣,一吃就流汗,她也不吭聲,給她夾什么就吃什么。
景召放下筷子起身。
陸女士問:“就吃完了?”
他走到餐桌后面,打開冰箱,回頭問景見:“喝什么?”
“可樂。”
他看向商領領:“你呢?”
他把冰箱門再打開一些。
商領領能看到冰箱里有可樂、氣泡水,還有牛奶。
她說:“牛奶。”
景召拿了兩罐可樂,還有一盒牛奶,放在桌子中間,然后繼續吃飯。
關于景召,攝影圈里有不少他的傳聞,說他不好接近、不好相處,說他自律、不社交,說他獨來獨往,活得像座孤島。
一群有眼無珠的人。
他抽最濃的煙,喝最烈的酒,他會很多樂器,他架子鼓打得很好,他打別人不敢打的架,碰別人不敢碰的人,他去過很多國家,見過很多山川河流,他玩槍賭石,他熱烈溫柔。
那些人都不懂他。
不懂才好。
商領領低頭扒飯,嘴角偷偷揚起。
一吃完午飯,景召和景見就走人。
“哥。”出來之后,景見就問,“你桃花?”
景召沒急著上樓,靠墻站著:“不是。”
“那她怎么拿著你的相機?”
景召什么也不說,把人打發走:“你先上樓去。”
景見想問,卻也不知道該怎么問,他家陸女士半路撿來的這個兒子過于神秘了,滿身都是謎。
算了,景見不問了,上樓去。
陸女士這套房是邊戶,過道朝南,地上鋪了滿滿一層太陽。
景召背靠著墻,半邊臉渡了碎金一般的太陽。
他摸摸口袋,沒帶煙。
門沒關,陸常安夫妻不在客廳,他敲了敲門的邊緣,叫了一聲:“商領領。”
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子立馬站了起來。
“出來。”
她看了一眼廚房,陸女士和丈夫還在洗水果。她輕手輕腳地出來,帶上門,走到景召面前。
他問她:“你為什么會在這?”
他目光里揉了太陽,濃烈炙熱,帶著生人勿近的攻擊性。
商領領還醉在他剛剛那一聲里:“你知道我叫商領領啊。”她笑得明媚,“你媽媽都沒有喊我的姓,你怎么知道的?”
景召不回答。
她笑著湊上去追問:“你怎么知道我叫商領領。”
他往后退了一步,隔著男女正常的社交距離:“殯儀館里有員工墻。”
商領領開心得太明顯了:“然后你就記住我了?”
他把被她帶偏的話題拉回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生了一雙桃花眼,卻不多情,多數時候是冷冷清清的,“你為什么會在這?”
她好喜歡他的臥蠶。
她盯著他看:“我來租房子。”
“只是來租房子?”
她眨巴著無辜的一雙眼睛,反問回去:“那你以為我來干什么?”
他沒有接她的話,轉身上樓。
“景召。”
她叫他的名字,聲音小小的。
他站在樓梯的半中央,回頭看她,目光之間隔著幾階臺階。
“相機不用還你嗎?”她問。
他說:“你已經用寶石和我換了,相機現在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