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佳人之鸞鳳回朝

第二章 出塞

和親事宜一直在緊張有序進行著,諸葛青卿倒是清閑,只是等著日子罷了。

游走各處閣樓庭院、御花園,將原本看膩了的宮中之景記于心中,以便往后日復一日的漫漫長夜有所記思。

坐在御花園的涼亭里,吹了半曲雁落平沙,突然記起兩年前太和殿外的摩斯使臣,若摩斯族人都生他得那般清俊儒雅,倒也不那么讓人畏懼了。諸葛青卿收拾長笛,捻了一只紅梅,不由得輕笑,想著臨別約賞這御花園美景,卻再沒機會見到,自那年之后摩斯族再無進貢,而是在邊塞不斷發起進攻。

和親事宜的準備都在有條不紊的緊張進行著,唯獨一事,出乎諸葛青卿意料。

臨行前一夜。

“為何?”諸葛青卿詫異。

“我不放心姐姐一人。”葉只圭輕松說道,“陛下已將我寫入名冊。”

“我豈會是一人?隨行宮女侍衛百余人,邊塞乃蠻荒之地,夏日酷暑冬日嚴寒,終年風沙無法生活,這些都是你說的吧?”諸葛青卿氣惱說道:“我去求父皇更改名冊!”

“姐姐別去,這也是姑母的意思。”

母后?

“為何?”諸葛青卿仍是不解,她一人去邊塞受難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賠上葉只圭?

“咱們葉家的人枉死的流放的,幾乎都被掃清了,我得姑母庇佑活到現在,不知被多少人視為眼中釘,姐姐走了,我只要留在宮中,就必然成為賊人對付姑母和太子哥哥的武器,即無安生之地,不如同姐姐一道去,姐姐也不至于一人孤單。”

看著年僅十二歲稚氣未脫葉只圭,這般懂事認真的模樣,不由心中寬慰,眼睛卻泛了紅。

第二天,入冬以來,姑蘇城內鮮有的陽光明媚,似乎老天爺也在歡送她離開。

一襲紅色錦繡華服的諸葛青卿,頭戴紅蓋頭,端坐轎中。

宮內的器物她一樣未帶,除了手邊的一只精致竹笛,這是多年前外祖父葉武送于她的,自小外祖父就十分疼愛她,每每大戰歸來都不忘給她帶些禮物,其中這只竹笛是她心頭最愛,笛聲清脆悠揚,每次吹笛她都會想起駕于馬上,英武威風的外祖父。

城下,摩斯使節段干桑布及十余衛侍已經等候在城門外,與接洽太監交換了文書,確認了紫陽公主身份,便點頭側身恭迎送親隊伍出城。

“哐!”鑼鼓聲響。

喜轎起。

城上,皇后泣不成聲。

另一處城門上,皇上、貴妃端坐,朝臣擁簇左右,城下身掛大紅喜球的沈長風駕著喜馬,英姿颯颯,身后接親隊伍鑼鼓震天,好不喜慶。

送親隊伍走出最后一道宮門,掀開紅色蓋頭,回望帝鄉,新婦此去三千里,青冢常無草木煙。

日夜兼程走了一月有余,所過城池日漸荒涼。

“到燕都了,過了燕都就是天門山,越過天門山便是摩斯地域。”此次負責守衛送親隊伍的甘將軍,隔著轎簾向諸葛青卿稟報道。

“嗯。”

“現以日近黃昏,公主不如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繼續趕路。”甘將軍請示道。

不等諸葛青卿回答,摩斯時節段干桑布下馬走到轎邊說道:“現在天色尚亮,只要繼續趕路,明天清晨便可到我摩斯境內,再休息不遲。”

“不行不行!”葉只圭從馬車前跳下,擋在段干桑布跟前插著腰說道:“姐姐已經連續兩日高燒不退,再繼續趕路,身子肯定吃不消!要是姐姐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天朝皇帝陛下不會罷休,你們大汗也不會放過你的!”

段干桑布被他這么一說,也不敢再強求。

“大家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咳咳咳,繼續出發。”轎內是諸葛青卿虛弱沙啞的聲音。

“是。”

轎外人應承。

自小身在宮中的諸葛青卿,錦衣玉食,就連每日喝的水,都是花兒尖上的晨露帶著香氣,然這一路,粗茶淡飯食不知味,睡臥也是及其簡陋,夜夜不能安寢,越是往邊關走,諸葛青卿水土不服反應越是強烈,眼下已經兩日滴水未進。

“公主,喝些姜湯暖暖身子吧。”霜兒捧著半碗熱姜湯擔憂的說道。

離宮前,諸葛青卿重金遣散了紫陽宮的宮人,豐厚的錢財足夠他們在宮外生活無憂,免去在宮內受人壓迫之苦。

霜兒是內務府挑選的陪嫁侍女,原不是她宮內的人,不過這一路照料也算盡心。

諸葛青卿挑開轎簾,夕陽余暉,蕭條街景,遙望遠處,白雪皚皚的天門山脈,連綿無際。

一山之隔,此生,怕再無歸期。

垂下轎簾,諸葛青卿用力順了順氣息,接過姜湯,勉強喝下幾口。

然后又是陣陣劇烈咳嗽,呼吸也變得十分困難,無論前路如何,她都要活下去,她想親眼看到哥哥加冕皇冠威風凜凜的模樣。

又是一天的跋涉,山路崎嶇坎坷,馬車顛簸,諸葛青卿連苦水都吐盡了,身子虛弱的昏死過去好幾次,又因顛簸震醒,如此反復,終于在日落之際翻越天門山。

日落之后,天色暗的很快,邊塞之地是一望無際平原和漫天飛揚的風沙,送親隊伍一行人均是久居姑蘇城的中原人,如此風沙幾乎讓他們寸步難行。

“接親的營帳就在前面,大家再堅持一下!”穿著厚厚皮草的段干桑布,用手肘擋在面門,抵擋風沙,大聲地對甘將軍說道。

的確,透過層層風沙,隱約能看見十里開外連排的白色蒙古包,和星點火光。

甘將軍騎于馬上,一手拉著馬韁繩一手掩面抵擋風沙,喝令身后隊伍繼續前行。

身為摩斯族人,段干桑布在這風沙中目力要比甘將軍這些中原人好上許多,看著前方的營帳總覺得有些異樣,只是一時也說不上哪里不對。

直到一行人馬走到營帳近前,段干桑布才恍然究竟是哪里怪異。

“這摩斯族婚嫁之事竟是以白為喜?”同坐在轎中的葉只圭掀開轎簾奇怪說道,“看著好生瘆人。”

昏睡中的諸葛青卿微微睜眼,眼前仍是一片朦朧,馬車停了,許是到了。

幾度她以為自己是死了,但呼吸而牽扯的胸口撕裂的疼痛,又清晰的提醒著她,她還活著。

營帳外,列隊迎親的士兵全都穿著白麻服,十余個帳篷也均是白色,即使是邊遠的塞外,迎親這等喜事也應是喜慶的大紅,怎會是如此蕭條凄冷場面?

莫非是……

段干桑布一躍下馬,飛快朝為首的侍衛奔去。

他一把抓住那人領口,瞪紅著一雙眼,艱難問道:“這是,這是……”

那人哀愁的閉上眼點了點頭,道:“大汗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