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佳人之鸞鳳回朝

第二十章 飄雪

夜幕將至,囚牢之中的古西風,心中憂愁難解。

那些兵卒最終是放過了吳三一家婦孺,只是,他們這百來號年紀參差不齊的男丁,被一分為二囚禁在兩間臨時搭建的牢房之中。

順應良心,救了只有一面之緣的吳三妻小,卻讓自己深陷如此被動境地,他原計劃混進軍營尋藥的計劃,怕無望了。

也不知道今日所為,究竟是對是錯。

他們所在之地,說是牢房,其實不過是用數根兩丈高的粗實的圓木和帶刺荊條搭建的圍欄,連個頂棚也沒有,抬頭便是天空,四面盡是寒風。

哎!古西風仰頭看著東邊朦朧新月,蹙著眉,重重嘆了口氣。

明日前如果還不能找齊草藥,臨行前約定的七日之限,恐怕就達不成了,葉只圭不僅保不住收,怕是連性命也堪憂。

“嘿,這位兄臺。”一個三十幾歲模樣的男人,見古西風一臉愁容,便上前搭話,“兄臺方才一番犀利言辭,著實讓人熱血,好不痛快”

古西風只是苦笑搖頭。

“小兄弟看著面生,不是燕都人吧?”又一個年過半百,兩鬢霜白的男人湊上前與古西風說話。

囚禁他們的地方并不大,五六十人圈在一起,可活動的空間不過一個轉身,比在摩斯所見的牛羊圈里的畜生還不如。

“你這小兄弟,看看一副書生文弱模樣,想不到骨子里也是硬氣的。”

“是啊,看你年紀二十上下,年初時候的征兵,你是怎么逃脫的?”

眾人囚困一起,無事可做也是無聊,這會兒扯開話題,周圍人也好奇聚攏過來,七嘴八舌閑扯起來,被人群圍著的古西風,要蜷縮起肩膀才能勉強站穩。

“嗯,我不是燕都人,只是過路商人。”古西風仍是禮貌答話,“此番只是來燕都,只是想采買些藥材,不料燕都形勢如此嚴峻,竟身困于此。”

“哎,上月聽聞朝廷與摩斯和親聯姻,還以為能安生幾日。”

“就算關外蠻夷不來侵犯,朝廷賦稅繁重,哪還能有安生日子。”

“依我看,還不如逃到邊關外,做個蠻匪來的自在。”

“是啊,左右都是活不了……”

一人剛說罷,另一人又喪氣接話,一人一語,字里行間都是哀怨沮喪。

“小兄弟,你要采買的是何種草藥?”雙鬢白發的老者挨著古西風問道,見古西風眼中有幾分戒備之色,又補充道:“小兄弟別誤會,我家祖上是開藥鋪的,你需要的若不是稀貴藥種,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聽聞老者是開藥鋪的,古西風不由豁然開朗,對老者說道:“前輩莫怪,晚輩并非是想對您隱瞞,只是困在這里不得自由,對旁人說了也是無用。”

“你且說來,咱們總有能被放出的時日。”

“我此次來,尋的是黃連、地丁、重樓、紫參、仙鶴草五味草藥。”古西風仔細說道。

老者捻須沉吟片刻,道:“倒也不是什么稀貴的藥種,原本我家藥鋪里都是有的。不過,這幾種都是解毒之用的,小兄弟是家中有人中毒了?”

老者是壓低了聲音說的,古西風也是輕輕點頭。

“也是,這種檔口,想必是至親之人,小兄弟才如此涉險。”老者繼續說道:“不過,解毒不必其他病痛,時間久了,就算得了仙丹也未必能救回。”

“是啊。”古西風仰頭看向月明星疏的夜空,星移斗轉難道又是無功的一日。

“小兄弟。”老者突然在古西風耳邊壓低聲音,小聲說道:“我們家的藥鋪年前就讓官家強征了,那時為了免受從軍之苦,是我,親自將藥材送來這軍營。”

老者聲音極小,卻讓古西風雙眼為之一亮,宛如頭頂之上,黑夜中一顆微亮明星,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

身困于此,即使知道了草藥的位置,也無法前往,何況,囚牢之外數十名佩刀兵卒,營內四處高臺巡望,古西風又是一聲嘆息。

摩斯王庭,剛入夜,這片蒼茫平原就飄落起細雪。

諸葛青卿站在穹廬內,掀開門簾,看著空中零星飄雪。

一陣寒風,幾片薄雪便落在她的眉宇發梢,悄悄話成水霧,然后又有新的雪片落下。

“公主,當心受寒。”霜兒將一件雪貂披風,披在了諸葛青卿的肩上。

諸葛青卿系緊了披風,透過蒙蒙雪霧看向東方漆黑一片的夜空。

又一天過去了,葉只圭仍是沒有絲毫好轉跡象,攤開手,纖白的手心躺著一枚冰涼的玉戒。

沈長峰拿著這枚玉戒,許她將來的模樣,恍如隔世。

她不信,是他下的暗殺令。多半,是諸葛茉丹的手筆。

只不過,嫁做他妻的始終是諸葛茉丹,于他,也算是遂心如愿了。

一片晶瑩薄雪落在她的手心,融化,消散。

大汗的牙帳內,炭火生的很旺,仍是寒意陣陣。

桌案兩側,獨孤烈和完顏達爾二人相對盤腿坐著,桌側溫著一壺清酒,空氣內也彌漫著溫熱的酒香之氣。

“五萬大軍已經集結,大汗準備何時出發?”完顏達爾提壺倒酒。

“不急,眼下寒冬,萬炎軍隊集結行至燕都至少是一月后的事了。”獨孤烈不緊不慢說道。

“何不趁此空檔,直接攻下燕都?”完顏達爾不解。

獨孤烈端起酒杯,溫酒入喉,“圈中的羊,有牧羊人替你放養,養肥宰了吃便是,何必費心勞力親自養?”

完顏達爾端著酒杯,看著獨孤烈,眼中疑惑不減反增,什么放養吃羊的,和打戰有什么關系?在他看來,擼起袖子,拔刀殺他個片甲不留就完事了。

獨孤烈看著他的模樣,無奈搖了搖頭,也沒有再解釋的意思。

“罷了罷了,什么羊啊牛啊的,我也聽不懂。反正你說咋樣就咋樣,我都聽你的便是!”完顏達爾一碗清酒下肚。

完顏達爾對獨孤烈的依順,不僅是因為他大汗的身份,更是因為二人自幼相熟,獨孤烈自小就文武兼習,喜好專研歷代戰法,聰慧過人也極善謀略,對于他的決策,完顏達爾從來沒有懷疑過。

“不過,近來骨都候似乎立場有些搖擺,庭議上的話語也是中立搖擺的,莫不是受了大宗親影響?”完顏達爾認真問道。

“不是因為大宗親,是胡潔兒。”

“咳。”完顏達爾差點被酒水嗆到,不可思議說道:“胡潔兒?不能吧,你要讓這丫頭挖心獻給你,她都能挖出來,怎么會讓骨都候轉變了態度呢?”

獨孤烈把玩手中清酒,眼眸微冷了幾分。

看著酒壺下跳耀的火苗,邊塞的冬天如此寒冷,她那帶病的身子,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