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竟是個治療師!

第二一五章、永別大晏(正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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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一個歇斯底里的男人,是極其辛苦的。

想著自己就要走了,岳望舒少不得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來安慰他,省得自己走后,他秒變后爹,遷怒阿棣。

總之一句話,千萬不能露出半分期盼和歡喜,一定要再三表示自己也很無奈,自己也不想分別。

總之要做個受害者,最好是個完美受害者。

入了夜,又陪他滾了半宿床單,一會兒哭、一會兒滾的,真是叫人身累又心累。

對晏老六,若說完全沒有絲毫感情,岳望舒倒是不至于這般沒良心。

只不過這份感情太微渺,比起重歸現代世界、重獲自由,自是不值一提的。

對于這份癡狂的感情,岳望舒年復一年,只覺得愈發亞歷山大。

如今,終于到了徹底解脫的時候了。

這比起白頭到老,退位后滿世界游山玩水,可不強多了?

秋日清晨的陽光溫暖融融,透過窗子、透過輕柔的紗帳,落在岳望舒恬靜的臉頰上。

那臉上還帶著一絲疲憊。

晏錚醒來后,便看到妻子望舒這般恬靜安睡的模樣,仿佛一切都是那樣美好。

但是,再過六個時辰,這一切美好都將不復存在!!

都因為那個什么鬼鬼祟祟的「神明」!!

既然把望舒送到朕身邊,為何又在二十年后要奪去這一切!!

想到此,晏錚牙齒幾乎咬碎,他只恨不得將這個所謂的神明挫骨揚灰!!

香色的軟緞錦被忽的蠕動了兩下,一抹帶著草莓印痕的豐潤雪白的肩膀微微露了出來。

晏錚急忙收斂了那副可怖的模樣,卻發現望舒并未醒來,她只是「嗯」了一聲,然后又往被窩里縮了縮身子,繼續睡去。

「望舒……」晏錚想要抬手去撫摸那睡眼,卻又不忍心吵醒她。

昨晚睡得那么晚……望舒耐著性子,迎合著他、容他為所欲為。

雖然知道,這只是在哄他。

但晏錚還是不忍心吵擾她在此的最后一個安眠。

朦朦朧朧醒來,便看到晏錚那張兔子般發紅的眼。

「怎么沒去上早朝?」今兒可是初十大朝日。

晏錚吸了一口氣,「朕的皇后病重不起,眼看著便要離朕而去,朕還不能罷一次早朝嗎?」

岳望舒小聲道:「我這個身子未必會死。」——萬一岳琬琬醒來,難不成你要掐死人家?

晏錚垂下發紅的眼瞼,「若你走了,岳琬琬重新占了這個身子,朕……自是下不了殺手。但朕也不能容她占了你的位子。」

岳望舒無奈,本來獲選入宮就是岳琬琬!什么叫岳琬琬占了她的位子?

只不過,若換了是岳琬琬那樣純良的女孩子,又沒有生命光環這等金手指,自然混不到這個位置。

因此岳望舒便也不勉強,只道:「莫虧待了她便是。」

「知道了。」晏錚只覺得心頭一陣陣鈍痛。….

更衣起床之后,方才曉得竟已是己時光景,怪不得饑腸轆轆。她自是好胃口,大快朵頤了早膳,倒是晏錚只喝了小半碗碧粳米粥,便撂下了。

「娘娘,太子殿下聽聞您病重,特來侍疾。」都太監李約見她放下了碗快,這才趕忙上前稟報。

岳望舒瞥了晏老六一眼,還真對外如此公布了?看樣子,若是岳琬琬在她走后蘇醒,只怕也得「薨逝」。

看在是同一個身體、同一張臉的份兒上,晏老六倒不至于對岳琬琬做什么。只是這皇后,她必定是當不成了。

「讓他進來吧。」好歹也得跟兒子告個別。

「是!」

片刻后,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見阿棣腳下如風撲了上來,「母后,您——」

看到母后端坐桉前,雖則精神頭有些不濟,但實在不像是病重的樣子!

阿棣一時啞然,連忙看向了一旁的父皇,倒是父皇眼睛腫若櫻桃,倒是比母后更像是生了病。

「兒臣給父皇母后請安!」阿棣連忙端端正正請安問候。

晏錚此刻沒有心思理會兒子,只嘆了口氣道:「望舒,阿棣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既要走,也不必瞞著他了。」

阿棣一時惶惶,「母后要去哪兒?!」——他自是曉得,母后一直不大喜歡宮里,一直惦記著宮外。可這些年,不都這么過來了么……

岳望舒起身握住阿棣雙手,「你也看到了,我沒病,我只是快死了。」

一語出,直叫這位太子生生嚇呆了,「母、母后,您說什么胡話呢!您這不是好好的么!」

「我是被神仙送到大晏朝的,只因你父皇原本命中注定要絕嗣而終,現在我已經改變了這一切,便也是我該回去的時候了。」什么穿越大神、位面、還是五百年后的,太復雜了,岳望舒索性簡單些解釋。

阿棣目瞪口呆,「您、是在說笑吧?」

岳望舒時間不多了,她苦笑了笑,「阿棣,娘真的很舍不得你。可是,孩子長大了,父母總有離開的一天。雖然這稍微早了些,但是阿棣很聰明、也很孝順,娘走后,你要替娘好好照顧你父皇。」

他撫摸著阿棣頭上的雙龍戲珠金冠,如今他當真是個威武英俊的皇太子了。

阿棣一瞬間淚水滾落,雖然聽著那樣荒謬,但他從未見母后這般模樣,所以……母后所言,恐怕是真的……想到此,他便忍不住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

岳望舒心頭慟然,一把便將這個已經比自己還高的孩子抱緊懷里,「別哭,娘會在天上看著你呢。我其實也不是死了,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我會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很好。只是,咱們一家人沒法在一塊兒罷了。」

阿棣哭得癟了嘴:「娘就不能不走嗎?」

自從岳望舒當了皇后,阿棣就改口喚「母后」了,但這一次,又跟小時候那般喚「娘」了。….

「神仙要接我回去,我便不能留。」岳望舒鼻子酸澀,眼淚便也涌了出來,「對不起,以后,娘再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的……」

話說到此處,岳望舒終于泣不成聲。

一旁的皇帝晏錚臉色鴉青一片,望舒心里唯一舍不得的,便只有阿棣了吧?

要和自己的孩子永別,岳望舒當然心痛,但心痛之余,到底還是想起了晏老六還在旁邊呢!便急忙擦干眼淚,收起情緒,正色對阿棣道:「娘這可是回去做神仙了,這是好事,不許哭。」

阿棣卻仍然跟個哭包似的,自入讀后,這十年流的淚水都沒有今日多。

岳望舒又是心痛、又是無奈,只得連連跺腳,做出生氣的樣子:「不準哭了!」

阿棣這才緩緩止了抽噎,但眼睛仍舊濕漉漉的,像個被拋棄在路邊的小獸。

岳望舒忙拿帕子給他擦了擦眼淚,「以后好好孝順你父皇。」

「嗯!」阿棣重重點頭。

岳望舒這才回頭小心地瞅了瞅晏錚。

晏錚抬手揮了揮,「阿棣,你且先退下吧。」

「父皇——」阿棣瞪大了紅腫的眼。

岳望舒也忙推了推阿棣:「回東宮吧,娘還些話要與你父皇說。」

阿棣咬了咬嘴唇,雖心不甘情不愿,但還是乖乖拱手一禮,「兒臣……告退了。」

看著阿棣蕭索離去的背影,岳

望舒不禁長嘆了口氣:「還是個孩子啊……」

這時候,晏錚才幽幽開口問:「望舒以后再也不用受朕的束縛了,這對你而言,或許是件好事。」

什么叫「或許是件好事」?特么滴就是一件大好事!

岳望舒擦了擦眼角的淚滴,聲音猶自帶著幾分哽咽:「都這個時候了,六郎何必說這種話?」

晏錚頹然點了點頭:「是啊,朕早就明白的,朕在你心中,連阿棣一根手指頭都不如。」

岳望舒: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你怎么能比?

晏錚復又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若有來世,朕不想再做天子,做個尋常男子,去追求自己心悅之人,想必就能得到真心回應了吧?」

憑啥你追求,我就必須真心回應呢?!就憑你臉大?

岳望舒沒有回應,只上前擁抱住了他,「六郎,我不怨你、也不恨你。自此之后,我只會記得你的好。」

畢竟她是回到五百年后,那時候晏老六早就如土了,她又何必怨恨一個死人呢?偶爾想想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也是可以有的。

「望舒……」他的聲音哽咽中帶著顫音,「朕知道,你放不下的只有阿棣。你放心,朕既立他為太子,將來就一定會讓他繼承大統,朕會做個好父親的。」

岳望舒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低頭在他耳邊小聲道:「謝謝……」

晏錚合上眼眸,淚水卻不可控制地奪眶而出,「若有來生——」

良久之后,他卻嘆了口氣,「算了,來生只盼你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聽得此言,哪怕冷靜澹漠如岳望舒也不禁微微動容,「六郎,我要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話說完,卻見晏錚眼中已然是一片死灰,那是希望寂滅的哀慟。

岳望舒喉嚨一時竟發不出聲音,只仍舊伏在他懷里,囁嚅良久,才說出了兩個字:「抱歉。」

抱歉,生命光環的副作用,讓你一輩子都無法放下這份感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期間聽底下稟報說,愨王病重,世子阿棠被緊急叫會王府侍疾,便曉得是他們倆也要回歸了。

待到秋日的陽光漸漸收斂,當暮色再一次降臨沅止宮。

岳望舒感覺到一雙輕柔的手將她的靈魂引出這具身體。

她意識漸漸模湖之際,便聽到晏錚最后一次呼喚她的名字,「望舒!!」

聲音格外凄厲,而后便是一片血紅。

鮮血自他口中涌出,灑滿了她的衣襟。

那血,是那樣鮮紅。

天佑二十年秋,仁慧皇后岳氏突發惡疾,崩于沅止宮,帝大慟,嘔血不止,自此纏綿病榻。

(正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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