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快馬加鞭地趕回家中,耳邊能聽到馬啼“噠噠”,高高揚起,重重砸下,車夫的鞭子,揮得“啪啪”直響,因此馬車里十分顛簸,沒一會兒,虞幼窈就被顛得面色慘白,額頭直冒冷汗,死死地抓住車里的銅環。
不知道過了多久,快馬疾行的馬車倏然慢下。
虞幼窈昏昏沉沉地問:“怎么回事?”
車夫來不及回答,虞幼窈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道呼喊的聲音:“臣,幽州府,州府葉梟慈之子葉寒淵,狀告長興侯其罪十宗。”
虞幼窈耳朵一炸,抖著手,猛然掀開了車簾。
前面有兩個衙吏,腰間佩著大刀,拖著一個滿身血污,手腳都上了銬鏈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在長安街上,鮮血淌了一路。
街道兩旁人山人海,百姓們聚在一起指指點點。
馬車被堵住,走也走不了。
葉寒淵長得高大,英武,便是滿身血污,也掩不了一身傲骨,一身鐵骨錚錚。
州府一職,秩正三品的外放大員,手握實權,可調兵馬,錢糧,主管北境三十余城,乃一地封疆大吏。
葉梟慈的兒子,葉寒淵進京敲登聞鼓,甘受三十杖刑,狀告長興侯!
這、這簡直比藩王進京,還要駭人聽聞。
內閣首輔夏言生,才下朝回到家里,剛換下衣裳,端了一杯茶喝,就聽到外頭“咚咚咚”的聲音,敲得連耳朵也有些發懵。
他端著茶,轉頭問身邊的小廝:“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小廝當然聽到了:“好像是敲聲!”
“壞,壞了……”只聽到“哐當”一聲,夏言生手中的茶杯,冷不防摔到地上,“嘩啦”一聲摔了一個粉碎,不光如此,才喝進嘴里的茶水,也“噗——”了一聲,噗出了嘴里,嘴里殘余的茶,盡數嗆進了喉嚨里。
他猛咳起來,一邊咳,還一邊說:“咳,快將我的朝服拿來,咳,咳……”
小廝也機靈,連忙取來了朝服,手腳麻利地伺候他穿上。
朝服才一穿好,就有下人匆匆過來稟報:“老爺,不好了,幽州府,州府葉梟慈之子,葉寒淵敲了登聞鼓,狀告長興侯十宗罪,已經服了杖刑,正在進宮的路上,今兒恰逢市集,長安街上聚滿了百姓,街道兩旁,百姓夾道相送……”
夏言生猜到了有重大冤情,可一聽說,這冤情是打幽州來的,頓時眼睛一黑,身子不由得一抖。
“這、這是要捅破天了去。”他一邊說著,一邊顫巍著身子,快步向外頭走去。
他這才剛走出門口,更又有一個下人沖進來:“不好了,老爺,閑云先生攜了幽州萬民血書進宮面見圣上……”
“撲通”一聲,夏言生一頭栽倒在地上,連身邊孔武有力的小廝也沒拉扯住。
兩個小廝嚇了一跳,剛要去扶。
就見自家老爺,腦袋一抬,只來得及交代一句:“我要是暈過去了,就是抬也要把我抬進宮里。”
說完了,腦袋一歪,真真昏過去了。
家里立馬準備了擔架,七手八腳就抬著他進宮去了。
葉寒淵敲登聞鼓,狀告長興侯的消息,也是源源不斷地送進了長興侯府里。
“老夫人,不好了,皇上派了宮中的禁衛軍,命御醫隨行,前往長安街接應葉寒淵,還下了口諭,若葉寒淵在進宮之前斷了氣,六部之中,從上到下誰也休想逃脫干系。“
“五城兵馬司已經派人在長安街開道,除了押送葉寒淵之人,任何人靠近葉寒淵三步之內,就地正法。”
“不好了,老夫人,圣上提了神機營統領,命神機營統領,即刻帶三千jing兵,快馬加鞭前往幽州,押解長興侯,其麾下一干將領,及幽州一干大小官員,豪紳進京,刻不容緩,若有反抗,以謀逆論處。”
“老夫人,老夫人,宮里傳來消息,莊嬪娘娘不敬太后,褫奪封號,被打入冷宮,聽侯發落。”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宣威寧侯進宮……”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來,曹老夫人腦袋發暈。
身為長興侯府的老封君,曹老夫人哪兒不清楚,從葉寒淵敲了登聞鼓那一刻,不管所奏罪名為何,是否真實,長興侯府的風光也到頭了。
只要事涉幽王,皇室宗親,天家貴胄,龍子鳳孫,便是沒有罪,也要脫一層皮下來。
若是有罪,誅盡十族亦不為過。
此時,有幾隊御林軍,腰間佩著大刀從長安街沖過,眾人只聽到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所到之處,百姓紛紛退避。
轉眼間,這一行人就沖向了長興侯府,將偌大的長興侯府圍了一個泄不通。
曹老夫人得了消息,連忙叫人扶出來,準備問個究竟。
領頭的軍爺,看也不看她一眼,舉起了手里的文書,大聲宣朗:“上峰嚴令,長興侯府一干人等禁足府中,任何人不得外出,違者,就地格殺!”
整個京兆,因葉寒淵敲了登聞鼓,鬧了一個天翻地覆。
而此時,京兆已經全面戒嚴。
長安街上,一隊隊帶刀的官兵,沖向了街道兩側,將夾道兩旁的百姓擋在佩刀之下。
一頂頂官轎從長安街了沖過,急急地進了宮。
炎日當頭,葉寒淵拖著重傷,仰天哈哈大笑:“臣,幽州府,州府葉寒淵,擊登聞鼓,受三十杖刑,狀告長興侯府十罪!”
虞幼窈的馬車,被堵在夾道之上,聽到葉寒淵細數長興侯罪狀,字字泣血,句句驚心,真正是悚人聽聞。
“其罪一,結黨營私,與兵部勾結,年年拖欠幽州軍晌,幽王履次奏疏,卻被兵部壓下,軍中苦寒,士兵們食不能飽腹,衣不能御寒,甲胄不能御敵,刀兵不能殺敵,瘦馬不能沖鋒,幽王年年與北狄交戰,年年都有死傷,致幽州枉死無數忠魂……”
“其罪二,勾結外敵,通敵叛國,此賊與狄人勾結,將幽州物資缺乏這一窘境,通于外敵,致狄人大舉進犯,并以拖延戰術,生生將幽王麾下三十萬大軍拖垮,以致北境連失三城,此非幽王之過,乃內奸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