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眷

第十七章 辛苦

(女生文學)

另一邊,晏珩回到了京城,宮門前棄馬卸劍,前往宮中去見皇上。

同他一起的還有帶著傷的秋分。

他的左臂上包著厚厚的繃帶,手臂屈起用布巾吊著,打眼一看極是嚴重的模樣,惹得往來的太監宮女側目。

晏珩腿長,步子大,走起路來都帶著風,秋分在后面跟的很吃力,為了不被甩下不得不走的更快,這就牽動了手臂的傷勢,疼的他直咬牙。

大關鎮與晏珩分開后,秋分就打著把晏珩甩下獨自回京告狀的想法,并付諸行動。

剛過蘄州境,他就棄了馬車改騎快馬,但因著晏珩把五百騎兵都帶走了,剩下的甲兵皆是步兵,故而他一撒丫子跑起來便沒人能追上。

最后還是借用了拉運糧草的馬匹,這才湊了一支十五人的騎隊出來,隨著秋分一起快馬回京。

其余人皆按照原定行軍路線與速度繼續往京中走。

可秋分似乎把回京的路想的太過順遂了,才不過半日他們就遇上了攔路的。

對方烏泱泱百十號人,個個長槍短劍剔骨刀,卻倒也好說話兒,按人頭一人一千兩銀子,給了,就全須全尾的讓行。

不給,也好說。

留條命。

這囂張的態度氣的秋分笑了起來,端坐馬背之上,傲慢道:“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我們是什么人!”

他身上是簡樸常服,可隨行的人穿的卻是盔甲,佩的也是官刀。

這些個人是瞎了狗眼,才敢沖撞他們!

現下他擺出身份,他不相信他們還敢劫!

隨著秋分話落,身后十五名甲兵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刀尖正對前方,喝道:“退!”

對方劫過不少人,但劫官兵還是頭一次,也確實被他們的陣仗給唬住了,慌亂感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就在秋分以為他們必然會棄甲而逃的時候,一道憨厚的聲音在人群后方響起:“他們已經見過咱們了,眼下我們若退,那等到他們離開此處,必然會帶兵來剿!”

話音落,匪群自覺的分開了一條道路,他們身后的路中央擺著一截圓木,圓木上坐著一男子。

男子正用剔骨刀削蘋果吃。

抬眼看過去,與秋分打了個對眼。

他站起身,慢騰騰的嚼了口蘋果,道:“留命。”

秋分著實沒想到他們敢公然對抗朝廷,正愕然不知所措,身后的十幾匹馬已在此時沖了出去。

并沖他喊道:“秋公公,跟緊卑職!”

話音未落他們便已沖到了匪群中,手里的大刀斜砍下去,登時鮮血飛濺。

秋分哪里經過這種圍堵廝殺的場面?嚇得差點叫起來。

回過神暗罵這些人心壞,上陣殺敵還要帶上手無寸鐵的他!

傻子才往前沖呢!

他這般想著,立刻調轉馬頭要逃,可在瞧清楚身后的情景后,不覺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秋分長在宮里,經的都是勾心斗角的事兒,雖然跟著晏珩剿匪,但出京這些日子,卻連個毛賊都沒遇上過,自然也不清楚山匪前方攔路,后方也不會留空。

暗罵這些人蠢笨,話也不會說明白就沖?現下他們已經沖到人群之中,他自己落了單,可如何是好!

雙方實力過于懸殊,且這十五人明白他們的任務是保護秋分!

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戀戰的打算,最少的傷亡、最短的時間沖出包圍,與他們而言就是勝利。

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秋分竟然沒有跟上來!

他們的突圍變得沒有半分的意義。

身兼職責,他們不得不折返救人。

可對方也不是吃干飯任由他們斬殺的草包,等他們沖到秋分身旁,前后兩股匪盜已完成了合攏。

他們失去了最佳的、唯一的沖出去的機會。

看著不斷圍上來的人,秋分臉色蠟白,兩鬢冷汗淋漓,忍不住的兩股戰戰,他顫聲道:“現在,該怎么辦?”

他可不想死在這荒郊野外!

十五人警惕的看著圍上來的人,這些人已經沒了最初的慌亂,現下將手中的利刃抵在身前,寸寸逼近,殺紅的眼睛里只有一個想法——殺死他們!

“后方是山,或有活路。”

“十人斷后,五人護人上山!”

簡短的交談后,距離秋分最近的五人翻身下馬,揪住嚇成爛泥的秋分開始爬山。

另十人,作扇形分開,用血肉身軀擋住了上山的路。

直到晏珩帶兵經過,秋分身旁只剩下一人。

晏珩剿了山匪,找到了被山匪掩埋的十四人,這才回京。

而此時,距離原定的抵京日期已遲了近十日。

秋分盯著晏珩的脊背,眼底帶著恨惱之意。

若那時晏珩沒有改道去大關鎮,他就不會生出獨自回京的念頭,也就不會遇到山匪,不會造成無謂的傷亡,不會面臨皇上的懲罰!

這一切都是晏珩的過錯!

但...論起來,他也是有錯的。

回京的路上秋分一直在想如何才能逃脫這錯罰。

晏珩抵京延遲的前因后果前朝后宮皆知,故而此時的勤政殿十分熱鬧。

文官武將排列兩旁,隨著殿外的腳步聲,他們的眼珠逐漸移到右側,余光瞧見一前一后兩人走進來,殿中下跪。

“末將拜見皇上。”晏珩伏地,音調平波無瀾。

“奴才拜見皇上。”秋分膝蓋一挨地就哭了出來,哽咽的聲音里滿是懊惱自責:“奴才有罪,請皇上降罪。”

天定帝倚坐在御案之后的龍椅上,目光平淡的看著走進來的兩人,過了幾息才淡淡道:“回來了。”

他說著坐直了身子,兩只手搭在御案邊沿上,眼睛仍盯著殿中,只是平淡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厲色:“晏都督,這一路辛苦了。”

字句緩慢,聽不出喜怒,但對照著所發生的事情,這句辛苦確有些嘲諷的味道了。

話落,兩側所立朝官神情或緊張忐忑,或舒暢得意,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晏珩身上。

晏珩聞言抬起頭來,眼睫低垂著,叫人難以窺見他眼底的情緒。

面上神情寡淡,音調如常:“皇上折煞末將了。為君分憂,不敢言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