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趙景所言,倘若殿下按計劃六月脫身,會有泄漏行蹤的危險;可如今計劃有變,那個隱藏在燕國公府的知情人反而露不出來。”
李穆沉吟片刻,道:“那就再走一趟計劃——”
考試的前一天,唐小白沒有再抓著孩子們緊張復習。
兩個女孩子給她們放了假出去逛街,自己則拿著小弓、拉著阿宵去唐子謙的演武場練箭。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唐小白自信滿滿,一進去就迫不及待地彎弓搭箭——
“等等!”李穆忙出聲阻止,“還沒戴扳指,容易傷手!”
唐小白看了看,正要松手。
“別動!我來!”李穆說著,從她身后靠近,將小姑娘虛虛攏在懷里。
女孩兒發絲細軟馨香,呼吸也軟軟的,和他很不一樣。
李穆耳尖一熱,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后雙手同時捏住她手握住的位置。
唐小白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便瞥見他長長的睫毛輕顫。
雖然大家年紀還小,可這么近,還是有點奇怪啊……
“好了,你松手。”李穆道。
唐小白見他目光專注看著前方,便斂了神,小心翼翼松開手。
她松手之后,弓箭還是在他手里保持了飽滿狀態。
但下一刻——
“咻”的一聲,箭飛了出去,釘在靶上。
厲害啊!
唐小白正想拍手喝彩,場外卻傳來一聲厲喝:“你們在干什么!”
轉頭一看,紅衣灼灼,衣帶隨風,行步間殺氣騰騰,正是唐大小姐!
唐小白輕咳一聲,正色道:“阿宵教我射箭呢!”
唐嬌嬌一把將妹妹拉到身邊,狠狠瞪了李穆一眼:“你要學射箭,不能找阿兄教你?他一個賤奴——”
話沒說完,那少年眸光猝然冷沉,她一時不妨,竟被他看得啞了聲。
“阿姐!”唐小白也不樂意聽她這么喊小祖宗,“阿宵已經快脫離奴籍了,你別——”也不知怎么勸,唐嬌嬌這張嘴饒過誰?
唐嬌嬌冷哼一聲,道:“賣身契拿去留個紀念吧!”說罷,轉身從婢女手里奪過一件東西,直接往阿宵身前的地上一丟,神情極度傲慢,擺明了侮辱人。
唐小白簡直想捂眼。
姐姐這囂張反派的做派簡直沒救了……
但她剛想往眼睛上捂,就見阿宵仿佛隨意地伸出手,恰恰接住了賣身契,就好像姐姐特意往他手里扔似的。
唐小白愣了愣。
她家小祖宗這身手,很是敏捷啊……
眼看小祖宗拿了賣身契看都不看,隨手一捏就要收起來,唐小白忙湊上去:“給我看看!”
她想看看賣身契上的名字——
“穆甲?”嫌棄。
這么路人甲的名字跟驚才絕艷的美少年一點都不配!
不過仔細一想,秦家滿門抄斬,他輾轉流落,也不知換過多少名字。
哎,太可憐了……
“等換了良籍,改回原姓,就不能住原先那邊了,也不許再把他往內院喊,知道沒?”唐嬌嬌嫌棄地看了一眼這清雋挺拔的少年。
妹妹這什么眼光?
當初瘦巴巴的只是一張臉還算好看的孩子,如今生得跟個小妖精似的,怎么看都教人不放心!
眼看妹妹一天天長大,現在正好分開!
唐小白想起剛才的情形,覺得這安排挺合適的,便點了點頭,又問阿宵:“你原姓什么名什么?都改回去么?”
李穆搖頭:“不記得原姓名。”
唐小白理解,現在還不是恢復原姓名的時候:“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看在你曾救過二小姐的份上,倒也可以讓你的戶籍仍留在燕國公府,隨著唐姓,名兒也還用現在這個!”
——唐子謙還沒走到演武場,就聽見唐嬌嬌這么一句話,還是用一種施舍恩賜的語氣說出。
隨后響起太子殿下平靜無波的聲音:“多謝大小姐。”
唐子謙突然想回去靜一靜。
“阿兄來了!”唐小白發現了他。
唐子謙只好含笑若無其事上前。
小妹似乎很喜歡太子殿下的新名字,一見他便嘰嘰喳喳介紹了一遍,還很期待地問他好不好聽。
唐子謙含笑點頭:“不錯——”看了太子殿下一眼,“阿宵年歲也不小了,繼續跟著你也不合適,既然都搬出來了,以后便隨我吧!”
話音未落,太子殿下便森森看了他一眼。
唐子謙抬眉不讓。
怎么?還想一直纏著他家小妹不成?
“阿兄說得是!”唐小白立即附議,“反正也沒差,以后每天還是要一起上學的,就跟阿金一樣!”最后一句是說給看著不太樂意的小祖宗聽的。
但姐姐聽了卻要嘲諷:“他能跟阿金比?阿金會武功,他會什么?”
唐小白這就要維護一下了:“阿宵跟了阿兄,以后也可以習武!”
唐子謙“呵呵”一笑,看了李穆一眼,道:“既如此,明日你替我去一趟新豐——”
“明天我們要去書院考試啊!”唐小白提醒。
“考完去。”唐子謙不為所動。
“考完還來得及嗎?”唐小白皺眉,考完怎么也要中午了,新豐好像沒有那么近吧?
“來不及回來就住一晚,一晚不夠就兩晚,”唐子謙睨了她一眼,“你不會以為在我這兒還跟在你那兒一樣,只用讀書不用做事吧?”
唐小白閉上嘴。
胡說!她才沒有這么溺愛!小祖宗在她這兒明明也有做事!
不過……哥哥這么著急要阿宵去新豐做什么?
“殿下此去新豐,根據京城動靜,最多留足七日,燕國公府內已有所安排,若有人暗中窺視,只怕撐不過三日就會露出馬腳!”
“嗯……若二小姐問起——”
“……臣自家小妹,不用殿下費心!”
八月初一,渾天書院入學考試。
考試結束后,唐小白閑著也是閑著,索性送了阿宵去城門。
將近午時,城門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看著少年策馬而去,唐小白正想上車回家,眼睛不經意一瞥,卻瞥見一個此刻非常非常不想看到的人,好死不死地從城外進來,恰恰好與策馬離去的阿宵擦肩而過。
那人勒馬駐足,回頭看了一眼。
深紫袍服上的金線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