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雨霽初晴,重新出發。
因為李穆一行人的加入,隊伍發生了一些變化。
首先是領導權的變化。
原本隊伍中主要是顧緣和李行遠一明一暗地安排,現在這兩人都走了,顧回便自覺應該擔起表哥的責任來,重新安排隊形。
但李穆那邊卻不以為然。
“你的黑騎兵戰力最強,宜在前探路,萬一有危險,也可護二小姐周全!”雖然上午被李穆氣得不輕,但顧回涵養極好,現在也是能心平氣和說話的。
而那邊的少年也心平氣和地聽著,但是不為所動:“保護二小姐,我一人足矣。”
說話時,站在唐小白身邊紋絲不動,只手一抬,吩咐道:“黑騎墊后。”
“唰!”
五十黑騎齊齊轉向。
這么看,真的有點欺負人。
唐小白忍不住開口:“阿宵你——”
“無妨,”反倒是顧回忍下了這口氣,朝唐小白一笑,“他的人由他做主,我帶人前面開路便是。”
唐小白想想也是。
小祖宗的人自然聽小祖宗調用,她這里的人就聽顧回調用吧。
于是點頭道:“那就辛苦回表哥了,”又道,“煩勞陶師兄與阿金也隨前隊吧?”
如此一來,前隊是顧回帶著唐小白的人,后隊是李穆的黑騎軍,涇渭分明。
李穆不由眼神一冷。
反倒他成了外人?
隊伍出發后,唐小白和平時一樣,一邊觀察地形記錄里程,一邊時不時與身邊人說兩句話。
李穆走在她身邊,反倒說不上什么話。
就算偶爾說上了,也跟其他人沒什么差別。
他沉默地走了一會兒,突然道:“二小姐若要觀察地形,走在前沿會看得更清楚。”走在隊伍中央,周圍人太多了。
唐小白聽了大為心動。
她當然也知道前排視野好,但這一路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乖乖接受安排待在中間。
突然有人慫恿——
“有我和莫急莫緩,不會有什么難測的危險。”李穆繼續慫恿。
莫急和莫緩,都是比李行遠都高出不少的高手,唐小白一聽,心里便定了不少。
想了想,轉頭問聞人嘉:“要不要一起去前面?”
唐小白想走隊伍前沿,顧回雖然不是很贊成,但也沒有表示反對。
黑騎兵加入后,確實沒必要像之前那樣膽戰心驚。
但他知道,小表妹一向不多事,有這主意,肯定是有人教唆。
顧回暗暗瞪了李穆一眼后,讓陶汾等人跟緊。
到了前面,人少了,唐小姑娘的話也多了,卻主要是在同聞人嘉交流。
忙起來時,索性半天也沒給李穆一個眼神。
李穆默默地跟在一旁,順便暗中作了些調整。
陶汾首先發現了變化:“是不是走慢了?”
聞人嘉回頭看了陶汾一眼,又環顧四周,最后將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李穆身上。
唐小白第一反應也是看小祖宗。
這一群人里,最能搞事的非他莫屬。
李穆也不否認:“既然已經確定路線,大可不必急行軍,走慢一些,利于觀察記錄地形,且不易與大軍擦肩而過,”說著,看了聞人嘉一眼,“閣下若是急著趕路,我這里可以指派一人先護送閣下離去。”
聞人嘉微愕,隨即含笑搖頭:“不敢有勞,在下不急。”
李穆斂眸,藏起冷光。
他記得早在京城時,二小姐就對這人頗為留意。
沒想到他不在的時候,兩人竟然交情益深,連來西北也帶著聞人嘉?
顧回是顧家人,陶汾是師兄,他都能理解。
聞人嘉,何德何能?
當初——
李穆目光閃了閃,忽然抬眸道:“閣下果然心志堅定,胸有城府,難怪當初,任二小姐親自登門造訪,也不肯松口相助。”
唐小白疑惑地眨了眨眼。
什么時候的事?
她怎么記得聞人嘉對她幫助挺多的?幾乎有求必應,還沒不收錢。
唐小白沒想起來,聞人嘉卻略怔之后就想起來了,徐徐一笑,道:“當時確實還沒到時候,不過現在,已經到了——”
入夜后,仍舊找了一面背風的山腳扎營安寨。
軟綿的草地上鋪了獸皮,唐小白坐在上面,捧著熱騰騰的魚湯,小口小口喝著。
小祖宗說擔心遇上她的時候,她正凍著餓著。
其實真想多了。
她從鄯州出發的時候,每人只帶了一件厚襖,一路走來,鶯鶯已經剝獸皮制了十幾件皮裘。
昨天那幾十匹狼的皮毛,她也看到了半成品。
憑著這些,就算再往高原腹地走,也能撐上好一陣。
至于餓,那就更不可能了。
阿金熟悉高原環境,陶汾善于捕獵,還有廚藝小達人桃子,沒有一頓飯讓她失望過,運氣好遇上村莊,還能換些青稞米面。
吃方面她還真的沒那么艱難,倒是小祖宗看起來挺粗糙的……
想到這里,唐小白抬起頭問:“去看看阿宵和聞人聊完沒。”
那兩人說得神秘兮兮的,什么那時沒到現在到了。
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問。
到了黃昏停宿時,聞人嘉便主動邀請小祖宗聊一聊去了。
小祖宗倒是不介意她旁聽,但是聞人嘉卻不同意:“此事關乎秦氏命脈,過后秦公子愿與誰說,在下無權過問,但在這之前,在下只能告知秦公子一人。”
唐小白覺得也是。
都還不知道是什么事呢,小祖宗就要拉著她一起聽。
哎,小祖宗就是太看重她了!
這么想著,唐小白忍不住翹起嘴角。
但很快就自己意識到了,忙壓下嘴角干咳幾聲。
桃子聽見咳聲,回身拍撫她的背:“慢些喝,別嗆著了。”
唐小白心虛地低頭繼續喝魚湯。
高興什么?得意什么?
養他這么多年,知道感恩不是很正常?
正暗自訓斥自己,剛派去看情況的鶯鶯回來了,回道:“秦公子已回營帳。”
唐小白吹了下剩下的魚湯,一口氣喝光,接過手帕擦了擦嘴,吩咐道:“再盛一碗涼著,等會兒阿宵過來喝!”
跳起身,往小祖宗的營帳跑去。
雖然白天那兩人跟打啞謎似的,但過后她也回過味來了。
他們說的,應該是當年偽造書信污蔑秦氏之事。
那枚假印信,聞人嘉果然知道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