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容也想起了之前李穆去西北的緣由,笑道:“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不一樣吧?”
唐小白聽著她語氣微涼,心里更是警醒,誠懇地說:“感情自然比一般的要好一些,但怎么比得過你們骨肉血親?”
秦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青梅竹馬,著實令人羨慕。”
唐小白一時摸不清她到底是在羨慕什么,只能含糊回應道:“秦小姐在江南也有一起長大的朋友吧?”
秦容笑嘻嘻地看她:“一起長大的不少,長大了能娶回家的卻沒。”
小姑娘剛恢復白皙的小臉騰地又紅透了,磕磕巴巴道:“別人也、也沒……不是……秦小姐你又不能娶……”
秦容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臉,道:“我剛剛問的是,阿宵這漠南漠北的野心,是跟誰學的?是不是你?”
當時這小姑娘剛說出趁機攻占漠南時,她還以為是不懂事,然而輿圖打開,一條一條說來,才真正令人吃驚。
不但有野心,還有那份理所當然的自信氣度。
仿佛突厥人馳騁的那片大漠,就是該拿下來。
秦容這么問她時,她也是一派理所當然:“不是啊,阿宵本來就志向高遠!”這么認真讀書習武,肯定是有大志向!
“那他的高遠志向是哪里來的?”秦容問。
一個人的想法不會憑空出來,就比如,她從小就知道自己要為秦氏翻案,要重振秦氏一族。
如果照著她的經歷來說,太子殿下從小到大被灌輸的想法,應該更多是重振惠昭皇帝一脈、繼位后做個仁君之類的。
最初來河東剿匪,可以是為了兵權和軍威,但現在河東都收復了,還追著突厥人打,想要開疆拓土,這野心就不小了。
唐小白聽她這么問,不由仔細地想了想,然后確定地回答道:“他師從齊州張氏,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秦容差點嗤笑:“奪取漠南跟天下蒼生關系不大吧?這種開疆拓土的野心,就算在歷朝歷代的君王里,都算得上出類拔萃了!”
是這樣嗎?
唐小白眨了眨眼,語氣有點虛:“可是……黃河南北……合該是我們的國土……”她前世看了十幾年的地圖,少了哪一塊都覺得不舒服。
秦容卻倒吸一口冷氣:“黃河北你也要?”
唐小白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什么叫她也要呢?
秦容捂了捂受驚的小心臟:“你就不怕他打不下來?”還真是一個敢想,一個敢打。
“不是還有你嗎?”唐小白脫口而出。
就算偏離了劇情線,女主應該還是天道寵兒吧?
秦容有些動容:“你這么相信我?”她自己都沒那么強烈的自信。
“當然!”唐小白比她自信多了,“阿宵不在的這幾個月,你不但拖住了晉王,還在突厥人圍困下保存了實力,多厲害啊!”
小姑娘一雙眼睛烏圓圓的,似兩丸浸了水的黑葡萄,浮光掠影,靈動斑斕。
秦容手癢得動了動手指,總算忍住沒去摸她的眼睛,心不在焉笑道:“拖住晉王……也沒什么難的……”
唐小白笑瞇瞇地點頭:“對秦小姐來說,自然是不難的!”
但在她心里,始終還是有點忌憚李樞。
畢竟是書里的大反派呢!
說起來,小祖宗在書里就是死于李樞之手……
想到這里,唐小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拉住秦容,道:“你們還是要——”
“什么人!”秦容突然目光一利,掃向一旁。
距離他們二十來步遠處,有一座沒有掛匾的無名小廟。
秦容目光掃去的,正是小廟一側的外墻。
她話音未落,鶯鶯已經朝那邊沖了過去,站開一段距離背書的顧回也沖了過來,勇敢地擋在兩名少女的前面。
鶯鶯很快從墻后拽了一個人出來。
那人穿了一身灰不溜秋的厚襖,背了一只小籮筐,腳上一雙鞋子也沾滿灰泥,一副農人打扮,但頭上卻戴著書生的方巾,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
被鶯鶯拖著走時,一邊掙扎一邊道:“姑娘、姑娘、松手、松手……”
聽聲音,有些斯文,而且有些耳熟。
顧回先一步將這人認了出來:“呂先生?”
呂先生?
哪個姓呂的?
正想著,鶯鶯已經松了手。
那人一邊整衣,一邊抬頭看顧回:“閣下是——唐二小姐?”
沒認出顧回,倒是認出了唐小白。
唐小白看到他的臉,也認出來了,有些意外:“呂先生怎么在這——呃,呂先生一直在這兒?”
小廟后抓到的,是呂瑕,侍中鄭師道的師弟,曾經差點成為顧氏族學夫子的呂瑕
當年呂瑕甘愿被小祖宗他們利用,以災異說揭開河東旱災的遮羞布后,便跟著一道去河東賑災了。
那時一去,就沒再回來。
沒想到如今到了云州邊境。
“當年跟隨來河東賑災后,留在朔州刺史府做了個小文吏,后來突厥人寇占朔州,我從朔州逃了出來,住在這邊附近的村里。”呂瑕道。
“那你剛才鬼鬼祟祟干什么?”秦容防備地打量他。
呂瑕道:“這廟后有野生的山薯,我去挖一些充作米糧。”
唐小白上次見到呂瑕,還是個體體面面的白衣秀士,此時見他淪落到挖山藥當飯吃,有點不忍,道:“如今朔州已經收復了,你可以回去了。”
呂瑕猶豫了一下,卻搖頭:“我在這里還有點事,先不回去了。”
“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嗎?”唐小白主動問。
呂瑕又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暫時倒也沒有。”
唐小白也不至于熱情到沒忙還要制造忙來幫的地步,同他寒暄了兩句,就兩下辭別了。
呂瑕離開前指了指方向,道:“我就住前面的坡尾村,二小姐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然后就走了。
人都走了,秦容還皺眉盯著看。
等他走遠了,才問:“二小姐是不是見誰都覺得是好人?”
唐小白奇怪地反問:“你覺得呂先生有問題?”
秦容點頭:“剛才確實覺得有人窺視,心懷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