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唐二小姐的火,大小姐是極看不上的。
她低頭輕撫纖白長指上的朱紅丹蔻,語氣半帶輕蔑:“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在家里橫什么?有種出去找顏靜靜啊!”
這位新鮮出爐——
應該說,還沒出爐的天選之女,正是新任禮部尚書顏越賓之女,唐嬌嬌的死對頭,顏靜靜。
“我去找她干什么?”唐小白撇撇嘴,“怕別人不知道我消息靈通嗎?”
目前進度條剛剛走到顏靜靜的生辰八字被送進宮,還沒出正式結果。
但唐家自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渠道,將這消息先送出來。
唐小白說完,瞥了唐嬌嬌一眼。
大小姐一向是個火爆脾氣,但這次卻沒有被觸怒,神色冷靜中帶著輕蔑,好像不只是看不上她的反應,對整個這件事都挺看不上的樣子。
果然,聽她說完,唐嬌嬌又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招呼門口的橙子:“進來收拾了!”
不緊不慢地等橙子收拾完退下,才道:“你急什么?現在在家里,我也懶得說你,你要是敢在外面露一絲急相,我親手撕了你!”
唐小白正色道:“怎么會?我也是要面子的!”
唐嬌嬌輕哼道:“這事還輪不到你急,你就給我好好待你的書房里考狀元,不許出去丟人!”
又道:“她顏靜靜要是真跟你搶太子妃的位置,也是該太子去想辦法,連這么點小事都搞不定,還當什么太子?”
“他當然不會搞不定,我就是覺得……”唐小白想了想,“有可能會動靜很大——”
太子的反擊來得比所有人想象得都更快。
也更狠。
戶部將所謂火德命女的生辰八字送入兩儀殿不足一刻鐘,太子于東宮崇教殿召見東宮臣僚。
其中包括掛名太子太師的鄭師道和掛名太子太保的唐世恭。
太子殿下說話素來耿直,一點兒也不繞彎:“司天臺近年來頻頻失誤,日蝕、大旱、地動,均不能預測,一則官吏瀆職,二則現行歷法謬誤;”
“孤欲于東宮崇文殿,廣聚天下才學之士,重修歷法,遴選能吏!”
現行歷法是青州學派的祖師爺主持修訂的,一直為青學官員奉為圭皋。
重修歷法,本身就是對青州學派的一次挑釁。
挑釁也就算了,但太子殿下現在的目的遠遠不止挑釁。
而是要將司天臺連根拔起。
兩儀殿中,皇帝聽罷消息,面色沉沉,靜默許久。
掌心壓上案頭的戶部案卷,緩道:“退下吧。”
整個司天臺都被否定了,太子又怎么會接受司天臺的所謂批命?
攻訐司天臺,是敲山震虎式的警告。
有意思的是,他用這么激烈的手段,為的卻是太子納妃一事……
唐小白雖然猜測過小祖宗的手段可能會比較激烈,但也沒想到這么激烈。
連唐世恭回到家提起這件事,都顯得有些激動,直稱李穆“果敢勇斷、鋒芒畢露,是個難得的將才”,甚至為他身為太子不能為將感到惋惜。
唏噓兩句后,唐世恭看向小女兒:“阿皎以為如何?”
小姑娘不知為何,有些怔忡,聽了他的問才回過神,道:“邢州地動,確實是個好契機。”
唐世恭微微一笑,問:“太子沒有被激怒,你失望?”
唐小白搖頭:“我不失望,我很欣慰。”
“他jing于權謀,你心寒?”
唐小白搖頭:“他若沒點城府,才教人不放心。”
唐世恭也不知該說什么了,望向身旁的顧凝。
顧凝溫柔一笑,道:“是盼著他冷靜,又怕他冷漠。”
唐小白低頭不語。
有一點這個意思,但也不完全是。
不得不說,小祖宗是個很會把握機會的人。
先前辛夷之死,他迅速想到了以此為由請求“太子回京”;
這次邢州地動,他也早早窺見了可趁之機;
對手拿納妃之事觸怒他,他卻也絲毫不亂。
太子殿下,成長得讓她有那么點陌生感。
導致她現在,很不合時宜地想……想見他……
可唐小白并沒有什么渠道可以立即見到當朝太子。
如果是白天,還能跑一跑東宮,這會兒天都黑了,就沒轍了。
從父母那里出來,唐小白就有點蔫。
唐嬌嬌看了一路,終于看不下去了:“太子反擊得這么漂亮,你有什么不滿意的?矯情什么?”
唐小白不好意思說實話,只好敷衍道:“沒有,我可能是身上要來了。”
這么一說,唐嬌嬌語氣都軟了:“那你回去好好早點休息,明天我讓人給你煮棗羹……不許再熬夜看書了!”
這么叮囑還是不夠放心,唐嬌嬌索性將妹妹送進屋,盯著她梳洗更衣,一直到親眼見她上了床,按了按被角,才滿意地離開了。
時辰其實還早,唐小白又懷著心事,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也沒睡著。
終于還是爬了起來。
“二小姐?”值夜的橙子疑惑問。
“睡不著,出去走走。”唐小白說著,自己拿了床頭的衣服披上。
如果是桃子,定會抱怨勸阻一下,但橙子更聽話一些,只默默起身拿了斗篷為她加上。
院子里靜悄悄的,沒有燈。
天上有一層薄云,遮得星月黯淡。
這可不是什么出去走走的好時候。
唐小白攏緊了斗篷,還是出去了。
出門后,轉西向。
也沒有怎么考慮過方向,不由自主地就去了。
等她停下腳步時,面前是一扇緊閉的小門。
打開這扇門,站在她現在的位置,就能看到從前被她命名為“元宵小院”的地方。
但是她的阿元和阿宵都沒了。
一個天人永隔,另一個……
“叩叩!”
唐小白:!
驚退兩步。
“叩叩叩!”
木門清晰敲響。
“阿皎?”喚了一聲后,遲疑問,“我可以進來嗎?”
唐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