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咱不能分家，一大家子都還要靠你和娘管著。

我這就跟大牛他娘商量！”老大邱小山第一個站出來道。

邱小川和邱小河相繼表態，拉著各自的媳婦進屋商量。

最終三個兒媳婦連陪嫁也全拿出來，湊出一小包袱銅錢、銀飾、刺繡、絡子。

老邱氏將公中的銀錢，一個銅板不留地全拿出。

邱家四個成年男人，挑著擔子悄摸出了村子。

村外的棒子地里也哭聲成片，邱家人雖心有戚戚焉，卻沒出言提醒村人。

眼下自家人的活路，才是最重要的。

東流鎮不乏精明之人，反應快的人已將糧鋪圍得水泄不通。

“棒子面90文一升，黑面60文一升！”

糧鋪伙計換上新價牌，還不忘大聲告知價格。

“怎么又漲價了，黑面上午才40文一升。”有人不滿地道。

“嫌貴就別買，從明兒起只供應半天。”

算賬的掌柜，不耐煩地看一眼擠滿鋪子的人。

再不滿的人一聽只賣半天，誰也不敢在這關頭跟糧鋪對著干，只得認命地掏盡口袋。

這一現象，在北方各地同時上演。

王家商隊，長長的運糧隊伍橫穿過運河平原，越走越靠近邊境。

背風的山坳中，一群人圍著火堆取暖，順便吃晚食。

小五與何七、牛八等十個兄弟互遞眼色，幾人慢慢地挪到一塊烤火。

“五哥，翻過這座山就是邊境了。

你不覺得這趟活有什么不對勁嗎！”何七低語道。

“一早就發現了，糧食已經消耗了一半。

越往北走糧價越高，卻一粒都沒出手，肯定有問題。

也沒見他采買什么貨物，下人倒是買了不少，全是青壯年和年輕女子。

一會兒看我手勢行事！”

小五決定不再等下去，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及早脫身會送命于此。

圍在一起的幾人，皆暗暗點頭同意。

幾人都是跟著王興旺跑過幾年商隊的，彼此間有著一定的默契。

有了想法的人，匯入三五成群的隊伍中，聚在一起吃晚食、吹牛，偶爾低語幾句。

一大群人吃過晚食后，各自鉆進帳篷休息。

一路上全靠腳走，一天下來早累得腿腳不是自己的。

坐在帳篷門口的小五，隔著簾子盯著不遠處的小帳篷，腦子飛快轉動。

“娘的，上當了！”小五猛地一拍大腿，低喝出聲。

他起身將帳篷內的兄弟一個個拍醒，耳語道。

“我們被賣了！”

“什么，怎么可能！”牛八輕呼出聲，根本不相信小五的話。

“你們好好想想，路上唯一買的就是下人。

而且全是青壯年，女人也是挑年輕漂亮的買。

再往下走就是邊境，這些已足夠說明問題。”小五有些著急地道。

“可那也不能說明我們被賣了呀！

我們簽的都是十年期活契，又沒賣給他們。”

何七急得團團轉，家中還有一家老小要養，失去了他這個主勞力，一家人就是等死。

“別管了，丑時中跑路，不能再等下去了。”小五果斷地道。

幾人都暗中點頭，誰也沒敢吱聲，不管是真是假都不敢去賭。

夜深時，火堆的火勢漸漸變小。

守夜的人，坐在火堆邊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臨時營地響起一片胡嚕聲，強撐著沒睡的小五等人，靜靜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丑時中，小五背上包袱，在帳篷割開一個缺口，帶頭先鉆出去。

其余人都緊跟著爬出去，火光搖曳中，一小隊人悄無聲息地隱入黑暗。

后面陸續跟上數個黑影，隱入飛雪的夜色中。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山坳中異常的驚心，驚醒了睡夢中的所有人。

一群衣衫不整的人，剛鉆出帳篷便與雪亮的槍尖對上，瑟瑟發抖地抱頭蹲下。

值夜的人抽出腰間的大刀，挑開一個個帳篷，將躲在里面的人趕出來。

當值夜之人挑開一個帳篷，發現里面空無一人時，一刀挑開劃破的地方。

雪地中的一串痕跡，在火光下異常顯眼。

“副將，有人跑了！”

“副將，這邊也有人跑了！”

搜查的人，對為首高頭黑馬上的一鎧甲人稟道。

“搜，違令者殺！”粗獷的聲音透著無盡的冷酷。

人命在此人眼中，連草芥都不如。

不足五十軍士，雪亮的槍尖對著場中一千五百余人。

場中人全部抱頭蹲地瑟瑟發抖，升不起一絲反抗的勇氣。

被買來的女人，壓抑著哭泣聲癱軟在地。

值夜之人帶著三十余名軍士，打著火把沿著痕跡追蹤。

黑燈瞎火加上對地形不熟，小五一幫人的蹤跡很快暴露在火把下。

“站住！”

值夜的人利喝一聲，身后的人如狼似虎地撲上去。

變化只在瞬息之間，機靈的人四散奔逃。

不熟悉地形，又沒有火把照明的普通人，哪里是一群虎狼的對手。

很快被縛住雙手串成一串，在雪亮的刀刃逼迫下，被押回山坳。

趴在溝底的小五、何七、牛八，眼中全是閃著寒光的刀刃。

腳邊還躺著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牛大成死死地看著他們，眼中滿是不甘。

誰也不會想到，王家會膽大到將他們出賣給軍士。

這是他們走商多年，聞所未聞的事。

這也是小五沒想到的，當時他只認為王家，會將他們一群人當作苦力賣出。

誰能想到王家別有心思，將他們賣給邊境軍。

這明擺著就是讓他們去送死！

全場只余三人的呼吸聲，何七顫抖著道。

“小五哥，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王家做出這樣的事，家肯定是不能回了，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先離開這里，不惜一切代價趕回去。

走！”

小五來不及掩埋牛大成，一會兒清點人數，肯定會發現他們三個不在。

此時的三人，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僅憑一個人的力量，要從河灣府回到江府平原，是千難萬難。

“聽小五哥的，我們先離開這里要緊。”牛八贊同道。

三人不再多言語，向溝底另一頭摸去。

順利交接完的王嘉譽，掏出厚厚一疊銀票，遞給只露出臉的鎧甲男。

胡子拉茬的一張臉有了一絲笑意，甩甩手中厚厚的銀票，滿意地點頭。

“不錯，事成后不會忘了王家的好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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