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點蒼苔

第一百六十三章 萬蛇之陣(上)

季蘅以傀儡香逼問天子白玉圭之秘的時候,還未曾想到這一層意外之喜。

東君告知其天氣白玉圭的淵源,并坦言道,他也不知如何將此物從朝華的神體中掏出來。季蘅冷笑一聲,目露兇光,東君忙道,即便得不到天子白玉圭,這渡魂術的殘片卻實在是個好東西,你若果真覬覦朝華的神體,不如先拿此物將就著用。

東君這便將渡魂術的口訣告知了季蘅。

“昔年溫冶將聚魂訣放到四方石中不見天日,后四方石棋盤碎裂,此物不知所蹤。既然這‘淮安王’得了溫冶的棋盤殘片,想來也順道得了聚魂訣的只言片語。我將我手頭的這一份渡魂術告知于他,且求個茍且偷生,你們莫要作此看我。”

要說東君告知季蘅的渡魂術殘片是為茍且偷安也倒還好。

偏生季蘅得此邪術后躍躍欲試,將那高鼻深目的軀體一丟,轉頭便褫奪了顏飛的身體,這事陸輕舟雖有所疑慮,但他思前想后,君子不可口說無憑,遂也沒有同眾人講。

“但我這賣了半幅渡魂術殘片換來的消息也并非全無用處。”東君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我以‘棋盤中有絕世珍寶’為由誆了他一波,套了些話——你可有聽過一物叫‘往生之法’?”

朝華一驚,想起豐城護城河邊的那只血蝙蝠。

“這邪術到底從何而來,由何人所做,后來又為何流轉到了妖界皇族手中,此中因果已不可考。但我尋思著這位淮安王拿了我神界大祭司的舊物,總不至于毫無建樹。果不其然,他后來又自己琢磨了個小玩意,這便是‘往生之法’的前身。”

“你說的可是那‘以妖物內丹相融而得其巨力’的邪法?”陸輕舟道:“此術連妖界都頗為忌憚,卻原來也是這神通廣大的淮安王之手筆?”

“是不是他的手筆我不知道,”朝華道:“但懷君曾同我說,他懷疑此人曾以往生之法熔煉出三條白蛇助公子無忌征戰天下。后三條白蛇中的兩條被子陵君怒斬于琥珀川,還有一條不知所蹤,這般想來,或許這幾百年不死的妖物也還在他的手中。”

臨衍則想起豐城竹林外頭的那個匪夷所思的蛇蛋。他看了看朝華,又看了看東君,道:“如此說來,我且暗做些許揣測。這淮安王實乃神界舊人,后不知因何機緣得了四方石的一塊碎片,又因機緣巧合得了放置在四方石里的渡魂術殘片。他在五百年前化名為淮安王,以往生之法熔煉出三條大蛇助公子無忌征戰天下,后卻又不知何故忽然失去了蹤跡,自此人間蒸發。”

“此為疑點之一,”陸輕舟道:“但我們先前的疑惑倒也因此得了解答。既然他得了溫冶的棋盤,想來這人間蒸發的五百年里正藏身在棋盤碎片中,因而無人知其蹤跡。但我心有疑惑,照理說棋盤中待久了于魂力多多少少有損,他這一呆呆了五百年,身體如何承受得住?”

“或許這便是他想要我神體的緣由。”朝華道:“或許他從棋盤中出世時,已經失去了合適的身體。”

“所以才盯上了東君的渡魂術,”鳳弈恍然大悟,道:“他在棋盤中修煉八百年之久,其魂火之力早已精純無雙,再加之這渡魂之術殘片,想來褫奪他人之身體以為容器也只是時間問題。他解決不了天子白玉圭的鎮魂之效,便先尋幾具身體將就用。”

臨衍深以為然,道:“如此說來便只剩下兩個問題。此人到底是誰?現在又寄生到了誰的身體里?”

“其三,他以東君和謝棕琳做餌,巴巴地引我來此,是否已經尋到了天子白玉圭的解法?”

絕谷之中風聲呼嘯,東君腳邊的綠蘿聽得一通云里霧里,甚是無聊,攀著東君的小腿就往上挪。

鳳弈一掌將那邪物拍開,東君一掌拍到鳳弈肩頭,道:“橫什么,我在此獨身一人險些給悶死。這位小兄弟可是陪了我大半月,你說你這大半月做了什么?搬個救兵就搬來了這個自投羅網的?”

東君指著朝華卻不看她,更絲毫不給她面子。朝華對這綠油油的一團“小兄弟”也正膽寒得很,聞言雙手抱胸,下巴一抬,冷聲道:“既然人還活著就少廢話,謝棕琳呢?”

既是自投羅網之人,這蘭臺寺佛塔又豈容他幾人來去如履平地?朝華話音未落,方才那來自地脈深處的震動再度震得幾人靜了片刻。

地牢第五層那深不見底的豁口正轟然晃動,與此一道晃動的還有此石室之中的青磚與鐵柵欄與柵欄外頭垂著的鐵鏈子。朝華方才不覺,此時才瞧見囚室的一面黑墻上覆了一層細細的青苔。

此處暗無天日,滴水成冰,苔蘚一物到底是怎么長的?

她還沒想明白,但見那苔蘚開始滲水。

水流由涓涓細流越聚越多,她連退幾步,定睛一看,原來那被青苔覆蓋了的地方有數十個筷子尖大小的孔。冰冷的水流由小孔中擠了出來,噴得她一身又濕又冷。

朝華訝然打了個噴嚏,卻聽臨衍道了聲“不好”。原來不止這一個囚室,五層佛塔共六十個囚室的內壁上均開始漏水!

涼水頃刻便將濕冷的青磚潤成深色。陸輕舟忙往外柵欄外低頭一探,原來這第四層的高度距離地底一層也剩不了多少。方才徒遇險情,此地又太黑,故而幾人才生出了此地深不見底的錯覺。

而壞也就壞在此地地勢不高,陸輕舟側耳聽了片刻水流之聲,咽了口口水,道:“……諸位,可都會游泳?”

鳳弈的臉頃刻黑如鍋底。除去五層六十個石室的墻壁上均開始滲水外,地牢最底一層的青磚縫里也涌出了水花。臨衍由鐵柵欄往外看了片刻,沉聲道:“照這個滲水的速度,水流淹到我們這里大概還需——大約半柱香。”

他話音方落,幾人爭先恐后擠出鐵柵欄,奔命似地便往那木板棧道上跑。

“不對,”朝華跑了兩步方才想起來:“謝棕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