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點蒼苔

第一百九十五章 驚雷(下)

他抬手朝天一指,一道驚雷直直劈到了參天的鐵柱子上!

北鏡素來問得蕭一平的功夫不亞于其師兄宋旸,此時一見,原來這直引雷劫的咒法竟這般氣勢萬鈞,爐火純青,若非她剛才眼見形勢不對早早退了幾步,此時受那雷劫波及,恐怕早已受了傷!

蕭一平的周身縈繞了一層煙一樣的霧氣。此霧氣雖看似縹緲,實則乃雷劫之余威,蕭一平冷笑一聲,口中默念咒訣,鐵柱上的鏈子劈啪作響,轟然而蟄伏。

眾小輩從未見過這般參天之力,均被嚇得離他三丈遠的地方瑟縮不敢動。

“若非我念在你掛了個天樞門弟子之名的份上……!”

轟地一聲,蕭一平以拐杖作刀,兜頭朝明汐劈去!明汐眼疾手快閃朝一邊,那被他劈了的地方留了個空蕩蕩的大坑,明汐身后的三塊木板被轟得連腰斷裂,白霧在裂口處裊裊飄升。

“師弟!你怎可如此莽撞……!”

北鏡話音未落,明汐拍了拍那被蕭一平燒了半片布料的肩膀,低著頭,神色淡淡,低聲道:“蕭前輩一時激憤,是晚輩不肖。但蕭前輩的孫女還在同我派弟子呆在一處,方才的不愉快,我就當做從未發生。”

“你!”

蕭一平方才轉身欲走,此時聽他一言,呆若木雞。

北鏡亦被此局震得說不出話。卻原來趙春菲拉著阿歡落在后頭是早有圖謀,又原來,明長老明里令眾弟子協同拜訪蕭一平,其真正的目的卻只有明汐一人得知!

北鏡已想不出明汐同趙春菲到底誰得了誰的令,誰又先行了這般不義之舉,天樞門舉世清名已經不起這許多波折,雷劫未動,蕭一平瞠目結舌,北鏡不可置信地看著明汐退了兩步,只覺方才一道奔雷,實在誰都無法幸存。

“我們帶著善意而來,卻不料蕭前輩先動了手。”明汐輕聲道:“我們所打聽的事情都是些陳年往事,您說也罷,不說也罷,反正江湖之大,信的人也沒有幾個。方才我以你的故友激你是我不對,容我重新問過——”

他一身白衣,神色不明,淡淡朝蕭一平鞠了一躬,其碧波一樣的眼睛在雷劫的強光里透亮若晨星。

“敢問前輩,薛湛在白帝城廣發請柬邀天下仙友入局,是為商討仙門之對策,揚立凌霄閣之余威,還是為了炮制瓊海山莊之禍事,令天下仙友成其甕中之鱉,從此各家在朝廷面前再無反擊之余力?”

他長衫烈烈,不悲不喜,北鏡茫然地看著這曾從百尺高空墜落下來的師弟,亦忽然覺不出悲喜。

天樞門承天下仙友之厚望,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自然不必在乎此行事手段之公義。北鏡曾聽聞門中有狂徒出此妄言,那時她奉明長老之命協同執掌門中刑罰,她將此口出狂言的弟子狠狠抽了一頓手心,罰其后山思過,再將《孟子》抄了十遍方能下山。

卻原來后生小輩可以罰抄《孟子》,而一個師門的清骨若是不存,那便是從上頭爛到了根子里。

北鏡連連后頭,直撞了她身后的一堵墻才反應過來。小院不大,本是一對祖孫安居之所,天樞門四個弟子各占一方,蕭一平茫茫然獨立正中,更深月色半人家,遙月之霜色襯得院中方寸竟白茫茫的一片。

“我們斷不會傷了您的孫女,此事您請放心。但那薛湛究竟是何居心……”

“小!崽!種!”

蕭一平怒氣難當,對著明汐就是一道天雷!

纏在鐵柱上的鏈條瑟瑟抖動,蕭一平就手抓了一條,另一手合并起食指同中指,二指凌空幾筆寫了幾個字。鬼道之術不同于常,眾人皆以為蕭一平所善不過操縱紙人與陰氣一類,不料他真正令仙門動容的絕技實乃他的驚天雷電。

烏云滾滾,遮天蔽日,一道白光蟄伏在云層之中,由天際緩緩落到了鐵柱子頂端。

此乃令天地慟哭之力,仙門中人幾十年不曾見,此時被幾個小輩撞了,也不知是災或是幸。蕭一平一手扯著鐵鏈權作牽引之用,另一手當空不停,北鏡見了一撇一捺,原來他隔空寫的四個字是為“天地人和”。

那人和的“人”字還沒收筆,眾人紛紛亮了兵器。崇文從未見過這般令天地同悲的力量,心頭打鼓,腳底生風,于狂風烈烈之中捂著額頭對明汐道:“師兄,這老頭生氣起來好不講理,我們快走吧。”

明汐聞所未聞,提劍而上!

他的手臂因傷而不便多動,此時貿然提劍上前,莫說北鏡,便連崇文都看得出來他修為大不如前。

“師兄當心!”

崇文大喝一聲,原來明汐一招“風聲鶴唳”直指蕭一平的面門,蕭一平曲手一彈,二人手指同劍刃相對接。

氣海激蕩,長風不絕,院中的眾弟子被此長風迷得睜不開眼,正覺跟前一熱,怕是雷劫已至。

果不其然,蕭一平一個“和”字寫完,聳然巍峨的巨柱之上略過幾道光。刺目強光如奔流的河水一般將上頭鑿刻的咒符之縫隙填滿,未等眾人驚呼出聲,院中水缸碎了一地,那鐵鏈由蕭一平強扯著,一點一點,鐵鏈深陷入皮肉之中,千斤重的鐵鏈生生被其扯直。

他長袖一揮,天雷旋即而至,強光所過之處天地同悲!

“轟”地一聲,院中木板橫飛,修竹瑟瑟,森森白墻斷出了一道裂口,就連那白墻青瓦的正房之屋頂亦被這天雷劈得塌了一半。

明汐的手中拿了一面銅鏡,那銅鏡橫向而生,撐作了一個巨大的盾。此物為明素青的師門至寶,由其先師一輩傳到他的手中,據聞能擋天雷。明汐退行了好幾步,氣海翻涌,五臟六腑皆是血氣。他以劍支地,半跪著身子,長嘔出一口血。

銅鏡上被天雷劈開了一道極深的烙痕,嗡鳴之聲未絕,遙月遠在天邊,明汐堪堪支起身。

他迎著眾弟子與蕭一平不可置信之目光,抹了一把嘴唇,淡淡道:“既如此,那便由晚輩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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