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老宋家怕是要攤事了。
人就是這樣。
當你比他好的時候，他嫉妒你。
當你不如他的時候，他笑話你，但也會同情你。
孫大娘忙說：“啥事，你說。”
宋老太癟癟嘴，這時候需要掉眼淚。
她開始醞釀起來。
想起小暖嘴里家破人亡的宋家，想起了雜物間給侄女唱搖籃曲的小女兒，想起她竟然成了啞巴，宋老太的眼淚嘩的一下流出來。
她就一個女兒。
哪怕她最喜歡這個小女兒，可也從來沒嬌慣過她。
婷婷幾歲的時候就得看孩子，大一點了，還要給家里人做飯洗衣服。
天地良心，思琪雖然過得苦，可真沒遭罪，在家里都是由著她來。
那是老大的女兒，唯一的一個。
兩口子都疼寵著，她也不好說啥。
家里活想干就干，不想干就玩去。
都十六七了，衣服還要婷婷給她洗。
可她的小女兒，沒過幾天好日子。
不管婷婷進不進去文工團，都不能嫁進李家去。
她的女兒那么能干，長得也好看，哪里配不上李本忠？
說退親就退親，說到底，就是怕連累他們李家。
都說患難見真情，李家真要是厚道人家，將婷婷娶進去，給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家，真的，她感激李家一輩子。
幸虧沒結婚，要是結婚了，是不是也得被趕出家門？
這親，必須退！
宋老太哭成個淚人，可將孫大娘嚇壞了，忙說：“妹子啊，過日子就這樣，好好壞壞的，熬一熬，就過去了。”
宋老太抹了一把眼淚，聲音哽咽：“大姐，這幾天的事兒你也看到了，宋良是指定干不成了，林知青受了那么大的苦，她的妹妹不會善罷甘休，我們老宋家是指定要完，可我不想連累婷婷，原先不是說好秋里頭完婚，但我現在想早點給他們兩個結婚，林晴想要報復收拾我們老宋家，估計不敢報復婷婷，咋說李本忠也在公社開拖拉機，李家在縣里好像還有親戚當干部，等到時候成了親家，沒準也能幫幫我們，對不對？”
孫大娘想起了李婆子自私自利的性格，心底里撇撇嘴，她和李婆子是一個祖宗的，不過不大親近，但那人性格難纏，自己知道了內情卻不告訴她，她能來自己門口罵上三天三夜。
她說：“這樣吧，我去趟大梁村。”
宋老太忙感謝，然后說：“也別瞞著，實話實說。”
孫大娘收拾收拾就出了村。
宋老太眼淚早沒了。
心里冷笑，怕我們連累你家，我還怕我家日子好了你后悔呢。
老太太站在西屋窗臺前。
這是閨女的屋子。
此時正在開演唱會。
窗戶關的緊緊的，倒也聽不到什么聲音。
此時，聽完一曲的宋玉暖一拍桌子：“小姑，這把穩了！”
宋婷心潮澎湃，按照小暖說的辦法，果然醞釀出了更深的感情。
“小暖你說的對，唱歌不光不跑調，還要有真情實感，更重要的是賦予歌曲靈魂。”
“對噠小姑，你不要只覺得這只是一首歌，其實它們是歷史，是一段段蕩氣回腸的故事。”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糯糯，可聽起來格外令人振奮。
宋老太心里也暖洋洋的。
她去跟夏桂蘭說：“我看小暖回來就只帶了一套換洗衣服，鞋也只有一雙，天氣眼看著暖和了，你抓緊給小暖做一雙布鞋，千層底的，穿著比皮鞋舒服。”
夏桂蘭猶豫了一下：“媽，其實鞋子我偷偷做完了，是松緊口的，可我擔心小暖看不上。”
“給她看看，萬一瞧得上呢，再說了，在家里穿也好啊，皮鞋成天穿也是費的很呢。”
于是，宋玉暖收到了一雙卡其色條絨面的松緊口布鞋。
宋玉暖馬上穿起來。
“舒服，真舒服呢。”
不是假話，是真舒服。
宋玉暖離開秦家，不止身無分文，還只帶了一身換洗的，當然，內衣啥的都拿回來了，其他的比如棉服呢子大衣風衣，秦家沒提，原身也沒好意思帶。
腳上的一雙皮鞋是單層皮的皮鞋。
正是這個季節穿的。
可真不如穿布鞋舒服。
尤其布鞋鞋底厚厚的，走起路來格外的輕快。
夏桂蘭松了一口氣。
瞇著眼睛看她的女兒。
回家那天是馬尾辮，這幾天反倒梳了兩條麻花辮，杏黃色的頭繩結成了蝴蝶結，衣服是雙排扣格子小西裝，里面是米黃色的針織衫，下面是黑色的滌綸褲子，其實配上皮鞋更好看，可穿著布鞋也不錯。
果然，好看的女孩穿的破破爛爛的也好看。
當然，還要穿好的。
如果夏天買不起布拉吉，那就自己做，她做的裙子不比百貨商店賣的差。
夏桂蘭很有信心。
她這里琢磨花裙子，又跑去西屋的宋玉暖也看宋婷的衣服，沒啥好衣服，宋玉暖想讓宋婷穿自己的衣服。
宋婷不同意。
“如果因為我穿的不好，就不要我，那我也沒啥說的。”
宋玉暖點頭，是這個道理。
只要干凈整潔就好。
宋良帶人去地里干活，總覺得種子撒下去會虧得慌，可也沒辦法，能說閨女預測出今天是個大災年嗎？
一上午的時間，二道河村的耕地都翻完了，就等著播種了。
這幾天給放假，村里人好收拾一下自家的菜園子。
中午飯簡單，做的大碴粥，撿了兩塊豆腐加上土豆燉了一鍋，宋家人剛要吃飯，宋家大門前就吵吵嚷嚷起來。
宋婷臉色一下子變了，“不好，是李家來人了。”
宋玉暖忙問：“就是那個李家嗎？”
宋婷點頭：“就是他家。”
宋玉暖很好奇，怎么解決的，來的這么快呢。
然后就看到鄰居孫奶奶臉色漲紅的和宋老太解釋：“韓家妹子，我沒敢隱瞞，可是，她……她就是要退親！”
宋玉暖就看到剛才還喜笑顏開的奶奶眼圈紅了，神情憔悴聲音哽咽：“先進屋說話，宋良……他犯了一點事兒，要注意影響，要不然就錯上加錯了。”
李婆子眼珠子一瞪：“那叫犯了一點事？是大事吧，你們老宋家打的如意算盤，想要我們老李家幫你們，想得美，退親！！！”
宋良看了一眼老娘，臉色晦暗，愧疚的對李婆子說：“大娘，對不起，是我無能，連累了家里，可婷婷是無辜的呀！”
宋婷捂住臉跑進了屋子。
夏桂蘭唉聲嘆氣。
宋老頭蹲在地上抱著腦袋。
宋玉暖目瞪口呆：一家子戲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