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把她叫了出去,跟她說生母找她。
那天有點冷。
生母一見到她,就對著她跪了下去,口中稱對不起她。
她那時慌亂得手足無措,嚇得跑回了寢室。
父親正在備課,就問了句怎么了,她嚇得語無倫次的說了出來。
生母追了過來,站在門外面嚷嚷,說她已經九歲了,不適合跟自己的父親住。
父親把生母拖也屋里,說她沒眼瞎,最好自己看清楚了,想清楚再說。
生母就開始哭,說父親很久沒回去了。
父親沉默了很久。不過第二天就帶著她回家了。
自那往后,生母就對她很好。
好到讓她挑不出一絲錯,但她卻很害怕進家門。
她聽同學們說,考上了師范就可以當老師,她想著當了老師就可以不住在家里了。
她很怕生母這樣,明明是在笑,眼神卻沒有一點溫度。
整整十幾年,生母和幾個哥哥對她避如蛇蝎。
而她一心想著逃離,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她的成績全年級第一。
所以在看到顧鉦的“情書”時,父親才會大發雷霆惱怒非常。
可惜她的升學夢卻斷送在熊家人的手里。
他們非但沒有一絲愧疚,而卻變本加厲。
想一想,原主這一生也夠不容易的,雖然現在換了芯子,但她還是時時感受了原主的情緒。
仿佛身體有自己的意識般的,蘇嬌蘭加快了步伐,沒等她進門,里面的人已經迎了出來。
“大姑來了!”他們歡呼。
這些都是她幾個哥哥們孩子。
“你們都沒出去走親戚啊。”蘇嬌蘭笑起來,無論如何,孩子們總是沒有錯的,上一代的恩怨不應該延續到孩子身上。
“我們想大姑了!”
是嗎?
想她了嗎?
真想她了嗎?
曾記得她嫁給熊大國那幾年,誰和她都不太親近啊。
明明大過年的,迎面相逢,也會視若無睹地走過去,頭昂得高高得,仿佛她是陌生人一般的孩子們,今天也知道說謊了。
這么一想,她對這些孩子再愛不起來。
蘇嬌蘭的笑容減了幾分。
孩子們或許是說了謊的原故,并不像先前那么活潑了,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表弟也來了啊。這個是顧鴻、那個是顧源。”
雙胞胎比較少見,孩子們很快就忘了不快,指著雙生子興奮地指認起人來。
但偏偏就指對了。
小白要大一些,看出了蘇嬌蘭其實并不那么想見這群人,馬上眼睛一轉道:“你們又猜錯了!他們兄弟兩個,最恨人家把名字給他們搞混了。又沒什么事,別惹他們不開心了,不然等下哭起來,天王老子來了也沒有辦法。”
聽他這么一說,那些孩子們立刻變了臉色,也不圍著他們了,都借故走開了。
也有大膽些的,遠遠地跟著他們后面。
屋里面的人全迎了出來。
“小蘭回來了,快進屋里坐!”大哥熱情地招呼道。
余人有望著她笑的,有幫著接東西的,忙得不亦樂乎。
熊大梅伸了手想抱雙胞胎,但孩子根本沒把他們當成親人,哪會讓她抱。
熊大梅卻絲毫不見尷尬。
笑著收回了手,立刻夸起雙胞胎懂事起來。
終于在屋內坐了下來。
大哥忙捧起零食讓孩子們吃。
每個孩子為了禮貌,像征性地抓起了一顆花生,熊大梅立刻又把孩子們夸了一通。
等相讓到蘇嬌蘭面前,蘇嬌蘭往零食盤子里掂起一顆棗子來。
已經被蟲空了,她準備順手丟掉,可找了一圈并沒有發現垃圾桶,只見到一地瓜子殼。
坑坑洼洼的地面,和記憶中倒是一樣。
這么坐下兩排人,屋子里立刻顯得仄逼起來。
“坐外面吧,外面有太陽。”蘇嬌蘭說道。
她其實是想避開熊大梅,不想應酬她,話太多了,怪累得。
她站起來,熊大梅立刻要幫她提椅子,蘇嬌蘭不想這樣,忙自己提了。率先往外走去。
他大哥就道:“小蘭一定還記得這棵棗樹吧,當年老三不懂事,這幾年我們每次打棗的時候他都說把他那一份給你送去呢,我跟他說了,你可不是那么氣量小的人,一點小時候的事,誰能記一輩子!”
言下之意,若是蘇嬌蘭還記得,就是個氣量小的人了。
三哥會把棗子送給她?
記得又搬回去住以后,她不是衣裳破個洞就是作業本子是濕的,一次讓她抓了個正著,都是老三干的!那些棗子雖然分給她的也有,但每一顆要么是在落下來之前就壞掉了,要么被蟲蛀了。一次她還聽到人說老三特意跑袁才志那里買針頭跟注射器。
袁才志后來又問了她父親,他父親問他買注射器干什么,他說是學著跟豬打針,被父親罵了頓。
“你想把豬毒死?還問什么藥能中毒?”父親說著過去揪住了他的耳朵。
暴力之下他終于承認是看她不順眼,想報復。
這件事以他被罰在外面三天三夜完結。
跪完了三哥就病了,她永遠記得他當時看她的眼神。那種仇恨,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了。
她只求相安無事,只求能離開這個家。
要不,當初明知道母親主要是為了大哥的婚事才答應換親,可她還是孤注一擲的嫁了過去。
后來無論怎么委屈和無奈,她也認了。
只有咬牙堅持。
她不堅強,誰替她堅強呢?
三個孩子都很年幼。
無論是多么艱難,她也都忍著血淚挺了過來。
一直到今天。
沒有管她高不高興,快不快樂,他們看重的,只是她能給家里帶來到少利益而己。
因為她嫁給了顧鉦,顧家的條件又不錯,他們才對她另眼相看,假如她還是當初在熊家那幅模樣,他們能理她才怪呢。
她很不喜歡這樣。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故意捧著茶杯,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熊大梅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也不敢打擾她,借故要準備吃食,離開了。
果然,不大一會兒,事情就來了。
過了沒一會兒,她就又轉了回來,“阿姆在喚你呢,說很久沒見到了你。”
就算曾經對她冷血了些,但畢竟是原主的生母啊,看在原主的份上,蘇嬌蘭打算不計較以往的恩怨,她站起來,“她身體怎么樣了?住哪里在?我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