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將軍下意識地伸手,就想喚住薛玲。然而,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邁著四只小短腿,聽話地跟在薛玲身后往院外跑去的兩只小奶狗上。
黑背就叫小黑?金毛就叫小金?
這取名的方式,也太粗暴直白了吧?簡直不像薛玲這樣一個軟萌可愛、聰明機靈的小姑娘會取的名字。
“嘎嘎……”
熟悉的節奏,熟悉的配方!
薛將軍看了眼隊伍最前面,那兩只挺胸抬頭,邁著四方步的大白鵝,突然間就想到這兩只,一只叫大白,一只叫小白。而,它們身后跟著的雞鴨兔隊伍卻沒個正式名字。所以,其實,薛玲雖是薛家五代單傳的小公主,但,也遺傳到了薛家人天生的“取名無能”嗎?
“玲玲。”
一路跑過來,薛玲遇到了無數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對此,她一概微笑以對。直到,再次在門口見到等候已久的林佩、王秀珊和王秀瑚三人后,才在三人那熱切的招呼聲中,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幾人隨意閑聊了幾句,就往公園方向跑去。
約摸半小時,順利抵達公園后,幾人才停下腳步。
王秀珊和王秀瑚姐妹倆急促地喘息著,并沒有像薛玲和林佩兩人停留在原地,而是四處走動著,活動著手腳,偶爾還敲打一下酸疼的腿腳。
林佩和薛玲這兩位關系最親近,且年紀最小的姑娘,卻是在擦拭干凈額頭滲出來的汗水后,就解開了厚厚的棉襖透氣。
薛玲走到王秀珊和王秀瑚姐妹倆面前,一臉好奇地問道:“你們多久沒晨跑了?”
“甭提了!”王秀珊苦著一張臉,“自從升上高中后,我就沒晨跑過了!”
王秀瑚扁扁嘴,一臉哀怨地看著薛玲:“你是不知道,自從四年前,你、羅清婉、顧美美和顧珊珊四人考上少年班后,老爺子就有事沒事逮著我們念叨,讓我們跟你們學習。不說像你們這樣天才到被少年班錄取,但,這在學校的成績也不能太差,高考的時候,至少也要考個京大或北大才行。”
這兩所大學,都是華國的頂尖大學,哪里是隨便某個人想考就能考上的?尤其,老爺子還特意強調了“至少”兩個字!難不成,還指望她們這些從小到大就沒點亮學習天賦的孫輩們,一連接到國外十來所世界知名高校的錄取通知書呢?
這種涉及到學業和家事的話題,薛玲還真不能像以前和林佩閑聊的時候那樣說“勞逸結合”“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之類的話,只能拍了拍姐妹倆的肩膀:“還有半年就到高考了,加油,我相信你們一定能行!”
王秀珊&王秀瑚:“……”然而,我們真不行啊!
可惜,盡管兩人心里在瘋狂地咆哮吶喊,卻也知道連清官都難斷家務事,那么,處在薛玲的位置上,除了說幾句加油鼓勵的話,旁的卻還真不能多說多做,否則,落到不明真相的外人眼里,難免有“狗咬耗子多管閑事”“站著說話腰不疼”之嫌。
王秀珊點頭:“堅持就是勝利!”
王秀瑚附和:“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
幾人又隨意聊了幾句話,就又朝軍區方向跑去。
不說旁的,她們還沒吃早餐呢!要知道,自古以來,就有“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的說法呢!
回家的路中,薛玲還在心里琢磨著要叮囑一下薛將軍,別有事沒事就跑到同僚戰友們那兒去炫耀得瑟。否則,只怕,別說王秀珊和王秀瑚這對即將參加高考的姐妹倆了,就連軍區大院其它還在念書,過幾年才會奔赴高考戰場,或者已經考上中專大學的同齡人,都會恨她恨得牙癢癢的哪!
好吧,這個時候的薛玲忘記了這樣一句話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簡單地來說,就是打臉就像龍卷風,永遠不知道何時會來,更不知道那風力的大小!
而,現在嘛,她在做什么呢?
應對林佩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之余,還得挖空心思地寬慰勸說林佩,誰讓她再次失約呢?是的,失約!自從來京城那一年的暑假,她陪著林佩去了趟孔家,跟著孔家的姑娘一塊兒學習了琴棋書畫等技能,之后的三年多近四年的寒暑假,她都婉拒了這項活動。
并非氣惱于孔家姑娘那看似溫婉謙和、善解人意,實則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瞧不起她這等出身武將之家姑娘的清高和蔑視;
也并非和孔家、林家都沾親帶故,更和江景成、王勝澤兩人并稱“華大三劍客”,看似溫文爾雅,實則滿肚子壞水的白桐的謀算,以及孔家姐妹們那些看似無意,實則處處在撮合他倆的舉動所生出來的厭煩和懼怕,而是單純地不愿意摻和到這些爭斗中去。
雖然說,世人常說“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但,這種別人家務事的爭斗,明明她能輕巧地避開,為何要上趕著摻和呢?
吃飽了撐的嘛?!
中午,薛將軍回家后,薛玲收獲了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嘛?當然是薛將軍決定元旦休假,和薛玲一塊兒去遼省了。
壞消息嘛?
“啥?”薛玲驚得雙眼瞪到最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爺爺,就一個上午,你就將這事宣揚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咳。”薛將軍輕咳一聲,看似不好意思,實則眼角眉梢間滿滿的驕傲和欣慰,得瑟和興奮,“這不,一時沒注意話趕話了……不過,反正也不是什么壞事,早晚都要被大家知道的。這早一天,晚一天,又有啥關系?”
“爺爺,話不是這么說的啊!”薛玲撫額哀嘆,將早上晨跑時見到王秀珊和王秀瑚姐妹倆后閑聊的話講了一遍,末了,才滿腹郁悶懊惱地總結道,“我已經能預料到從今天開始,這軍區大院所有的年輕人,包括那些還處于天真懵懂狀態的小孩子們會有多恨我了!”
論拉仇恨值的功力,現在她排第二的話,還真沒幾個人敢排第一了!
“你不是一慣‘低調做事,高調做人’的嗎?”薛將軍一臉的不以為然,“再說了,這大院里又不止你一個人被保送研究生,你不是說那顧家丫頭也被保送數學系了嗎?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顧家丫頭還比你小一歲吧?”
真要說“天才”的話,也該是顧珊珊,而不是薛玲這個早就覺醒了“宿慧”,披著張軟萌可愛外皮,內里卻住著只奸詐狡猾狐貍的姑娘!
當然,最后這句話,薛將軍并沒有說出來。但,既然,在薛將軍心里,薛玲當得起“奸詐狡猾”這樣的評價,顯然也能立刻就從他的神情舉止中敏銳地猜測到幾分。
若換了平日里,薛玲還有幾分和薛將軍爭辯一二,不分個輸贏高低就絕不罷休的念頭,而,現在嘛?薛玲卻跟一只沒有骨頭的魚一樣趴在椅子里。
“爺爺,你該不會忘記了,你最最可愛乖巧、聰明懂事、孝順體貼的孫女兒我,除了每天必需完成的學業外,還將軍區和大院的兩處小院打理得極好,名下更有十一座山,和軍區、大院、某保密部隊和軍校都簽了日常新鮮蔬菜瓜果供貨合同這件事?”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每天的時間也是固定的,那么,如何分配好這固定的時間,并每一樣都做出讓人敬仰膜拜的成就,可就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呢!
如此一來,專注于學業的顧珊珊,雖當得起“舉世罕見的天才”這樣的美譽,但,論對大院里同一輩人的壓力,卻還真不能和薛玲相提并論。
比學業,薛玲已經是華大農業研究生。
比事業,在所有人都沒察覺到的情況下,薛玲已經悄無聲息地拿下了京城的軍區大院等地方的食材供應,并已經準備往周邊其它的城市發展了。
這世間,往往學渣瞧不起學霸,覺得他們都是一群書呆子,步入社會后,很多學霸都會因為情商不高而混得不如學渣。學霸們也打心眼里鄙夷蔑視學渣,覺得學渣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浪費糧食,步入社會后,也將淪為最底層的人。
偏偏,這兩類人,對上薛玲后,都輕易就被碾壓了!
“我仿佛記得,和你玩得比較好的顧美美名下也有兩家工廠。”薛將軍瞥了眼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薛玲,對薛玲這種“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的行為,毫不猶豫地給予了深重的打壓。誰讓剛才那一刻,他竟隱約間察覺到了薛玲那仿佛翹到天上去的尾巴呢?
“而且,顧美美這丫頭也被保送讀研了。”薛將軍佯裝思索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補充道,“好像是念的中文系,具體是哪個專業,我就不記得了。但是,不管哪個專業,出來后也是可以留校任教的。”
這叫什么?文化人啊!
對于傳承了許多年的書香之家來說,完全不在意。但,對于他們這些家族里的子弟們都只能往部隊送,扒拉了好幾代嫡枝旁系,都找不出幾個會讀書的軍人家庭來說,就真不吝于祖墳冒青煙了啊!
薛玲嘴角抽了抽,換了其它人,還真會被薛將軍“唬”過去。而,換了她嘛?卻是立刻就聽出薛將軍的話外之意,不外乎提醒她“該謙虛的時候,就絕對不能驕傲,但,該驕傲的時候,也絕對不能謙虛”的道理。
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遍數這世間各路名人,誰敢拍著胸膛說自己是天下第一?誰敢說自己定能名流千史,成為銘寫在教科書里的大佬?
有這樣一句老話“說曹操,曹操到”。
于是,因為薛將軍敲定了這次元旦休假去遼省旅游,又將諸如買車票、聯絡當地和預定行程等瑣碎的小事,都交給了自己的警衛員馬國慶去安排,而再一次當了甩手掌柜,一派悠哉愜意的薛玲,這天,正美滋滋地享受下午茶,就迎來了顧美美的再次拜訪。
“汪!汪!!”
雖然和薛玲相處的時間短之又短,卻特別親近薛玲的兩只小奶狗,在薛玲起身走向院門的那一刻,也“騰”地跳下椅子,邁著小短腿,一左一右地跟在薛玲身后,猶如兩尊護法般。在見到顧美美這個笑得一臉溫柔,卻從骨子里透露出絲絲邪惡陰郁之意的陌生人的時候,就渾身炸毛、眥牙咧嘴地沖顧美美吼了起來。
叫聲中傳遞著這樣一個信息:哪來的壞人,再不離開,就別怨我們哥倆咬人!
可惜,即便這兩只再如何地兇狠,奈何,架不住,眼下,它們都是還不滿半歲的小奶狗!簡單地來說,兇萌兇萌的。沒有絲毫的威懾力不說,反還讓人一顆心都軟成了一灘水,恨不得立刻就上前將它們摟在懷里肆意地揉搓一番。
“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想法。”
薛玲的嘴角抽了抽,雖然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正視“女孩子都喜歡毛絨絨的小動物”這個亙古不變的真理。否則,向來見到自己時看似敞開胸懷,一臉坦蕩真誠地和自己做朋友,實則將自己包裹得嚴絲實縫,不透露出絲毫不該泄露信息的顧美美,又怎會下意識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呢?
顧美美愣了愣,很快就反應過來,伸到半空中的手又抽了回來,將被風吹亂的鬢發理到耳后,抿嘴笑道:“它們太可愛了,讓人見了也恨不得養上兩只。可惜……”
可惜什么?
不外乎顧家的小院里住了太多人,看似熱鬧,和薛家小院的清凈沒人氣形成了鮮明對比。讓每個人提起這兩家的時候都會發自肺腑地羨慕顧家,覺得顧家枝繁葉茂、兒孫成群,薛家雖也兒孫成群,卻從骨子里透露出一股涼薄的意味。畢竟,親情也是需要經營的,長年累月地分離,再次見面的時候,又能說得上什么話呢?否則,這世間,又怎會有“遠親不如近鄰”的說法呢?
可,實際上呢?顧家卻連最基本的每個兒女獨享一間屬于自己的臥室這一點都沒辦法滿足,就更不用說養上兩只看似軟萌可愛,實則僅僅吃食這一塊就會耗費很多額外的錢財,長大了后更會滿屋子亂竄,折騰出一片亂局,絕對當得起“哀鴻遍地”這個說法的大狗了!
薛玲和薛將軍祖孫倆呢?卻是在軍區和大院這兩個地方各有一座小院,想在哪兒住,就在哪兒住,想養多少只狗,就養多少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