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將軍搖了搖頭,信步走到餐廳里,買了薛玲要的豆漿、油條和水煮蛋,又給自己買了白粥、饅頭和榨菜。準備離開的時候,又想到薛玲時常在自己耳旁念叨的“早飯要吃好,午飯要吃飽,晚飯要吃少”“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之類的話,又給自己買了兩個水煮蛋。
推開包廂門的時候,薛將軍就發現,站在門旁迎接他的薛玲,看了眼他拎在手里的袋子,只是動了動鼻子,就一臉失落地道:“沒有茶葉蛋啊?”
“你說呢?”
眼下,連最基本的溫飽問題都還沒得到解決,就更不用諸如茶葉煙酒這類劃為高檔消費的物資了,那更是當得起“奇缺”這樣的評價。也就到了薛將軍這般身份地位的人,才能用各類好茶招待客人,偶爾也將自己得到的特供品挑選一些贈送給親朋友人。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會大大咧咧地拿茶葉來煮蛋!
唯獨薛玲,因為一身讓人敬仰佩服的侍弄植物的能耐,或者應該說是讓植物們下意識親近的木系異能,才能小手一揮,毫不吝嗇地將炮制出來的多余茶葉拿來煮蛋!
每次吃到這些放外面會引來瘋搶的好茶煮出來的茶葉蛋時,薛將軍都要捂著胸口,壓下鉆心的疼痛不舍等情緒,又深深地呼吸好幾次,才能將到了喉嚨的咆哮壓下去。
幸而薛玲只是試驗了幾次,就收斂起自己這暴殄天物的土豪做派了,否則……
薛將軍搖了搖頭,將腦海里浮現的“薛玲是個奸詐狡猾的小姑娘,才會在感知到他那即將爆發的情緒后,就毫不猶豫地收手”這個猜測壓下去,在心里告訴自己:不管怎么說,薛玲確實是個懂事乖巧、孝順體貼、聰明伶俐的小姑娘!
就如眼下,對薛玲這敏銳的嗅覺,明面上,薛將軍會感慨“吃貨的力量是無窮盡的”,暗地里,薛將軍也不免調侃薛玲是“狗鼻子”。
不過,提到“狗鼻子”,薛將軍就不免擔憂地問道:“你將小黑和小黃交給大白小白照顧,真沒問題?”
能想象兩只大白鵝照顧兩只小奶狗的場景嗎?
在今天之前,薛將軍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而,在今天之后嘛?薛將軍除了擔憂,還是擔憂。畢竟,即便兩只小奶狗看起來弱小又無助,然而,它們的身上流著兇悍、聰明又機警的軍犬血脈,又是從軍犬訓練基地出來的,就算屢戰屢敗,也絕不會認可大白鵝的統治地位!
如此一來,半個月后,等他們祖孫倆回家,迎接他們的真不是滿院殘骸、一地狼狽?
是的,半個月。
在薛將軍看來,遼省這個地方,確實當得起地大物博的評價。那么,與其休四天假,湊上元旦假期,也才不過七天的時間,刨除坐火車的近三天時間,剩下的四天時間里,只能在邊緣地帶轉一圈,倒不如多休幾天,帶著薛玲往中心地帶,甚至遼省毗鄰其它省的地方走走轉轉呢!
對此,薛玲是舉雙手雙腳贊同的。旁的不說,遼省的三大寶“人參、貂皮、鹿茸”,就能讓她覺得不虛此行呢!
因此,離開前,薛玲不僅交待了楊濤接下來要辦的事情,還特意叮囑了院子里的植物們照顧好兩只小奶狗。
至于大白小白這兩只瞧誰都一幅“爾等凡人,還不速速跪拜”斜睨姿態的大白鵝?卻是根本就不可能被薛玲交托重任。真要說的話,連這兩只也都被薛玲拜托給了滿院的植物。尤其,被她特意留在院子里守家的棕竹!
于是,薛玲就回了薛將軍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而,薛將軍也確實立刻就悟了,搖了搖頭,心里的擔憂卻不僅沒能消減幾分,反還無端地增加了許多。
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爺爺,我去外面透透氣。”
雖然,醒來后,薛玲就打開車窗透氣了。但,為了避免半夜冷著,再或者被小偷偷走東西,包廂的門窗是緊閉的。悶了一個晚上,到現在,依然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味道。而,這樣的味道,并非一時半會就會被窗外送進來的風吹散的。
對于前世激發木系異能,以及這世重生后,就沐浴在植物包圍中,呼吸著最最新鮮空氣的薛玲來說,還真是一件沒辦法繼續忍受下去的事情。對于早些年南征北戰,經歷了無數風雨的薛將軍嘛?卻還真沒多大的感觸。
不過,薛玲卻不如此認為,甚至還很不贊同。畢竟,此一時,彼一時嘛。
因此,在得到薛將軍的點頭同意,順手從背包里掏出一個斜挎小包,包里裝了相機和一些錢票等東西,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還不忘記轉身,沖坐在狹窄的下鋪里,卻依然下意識挺胸抬頭,處處彰顯出軍人威嚴肅穆、沉穩可靠氣勢,隨手翻看報紙的薛將軍說道:“半小時后我就回來,到時候,爺爺,你再去外面透氣。”
這話,確實讓人心里熨貼,但,乍聽之下,怎么就是那么奇怪?
心里這樣想著的時候,薛將軍還不忘記叮囑:“注意安全,別到處亂跑。”
“知道啦!我就在外面的走廊走走看看,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活動下睡了一夜有些僵硬的手腳,就回來啦!”
薛玲沖身后擺了擺手,她向來都是個惜命的。畢竟,誰知道,下一世,自己是否還能像今世這般好運地獲得上一世的記憶不說,更能好命地投胎為人呢?
說來,距離四年前,她從g軍區來京城,這還是第二次坐火車呢!
而,上一次,雖然,奉命前往g軍區接她的馬國慶是薛將軍的警衛員。但,那時,才剛剛融合了兩世記憶的薛玲,并不愿意給馬國慶這個陌生人添麻煩。
畢竟,在馬國慶眼里,當時的她只是一個才脫離了“天傻”稱號,明明已經滿了八歲,卻因為長年累月地吃不飽穿不好而長得跟農村隨便什么人說上幾句話,給幾顆糖果就會被騙走的五六歲不懂事小姑娘一般無二呢!
所以,更多的時候,她是依靠擺放在桌上的棕竹和外界的植物交流,來獲得火車里的一些信息。但,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因此,眼下,這難得的機會,薛玲又怎不會悄悄地離開臥鋪車廂,又穿過硬臥車廂,最終,往自己一直聽說卻并沒有親眼目睹過的八十年代的硬臥車廂而去呢?
八十年代初期,出行還需要介紹信,火車票更是不便宜,因此,這趟由京城開往遼省的火車上,即便選擇硬座的人穿著打扮瞧著也不錯。
當然,最讓薛玲感慨的是人少!和她上一世從親朋友人那兒聽到的“所謂擠火車,不是自己走的,是被人擠上車”的擠擠攘攘場景,以及網絡上盛傳的每逢節假日時“火車站里站外均人山人海,連腳都沒辦法挪動一下”的場景,完全是天壤之別!
“咔嚓!”早已拿出相機的薛玲,對著車內的場景,手快地捏了一張照片。然后,在被車里的人察覺到之前,就又將相機塞回小包。并朝附近幾個察覺到動靜,而朝自己看過來的人抿唇一笑,一幅“只是走動走動,活動下身體,順便欣賞下火車外景色”的云淡風輕模樣。
聽到相機快門聲音的幾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彼此的臉上眼底都有著茫然懵圈,覺得自己大概是坐車太累了才會幻聽,就又低頭或瞇眼睡覺,或和周圍的人閑聊,或拿出早就備下的撲克牌,隨便吆喝一聲,就和周圍坐著的同路人湊齊了臨時“牌搭子”。
“剛子,這個女娃不會出事吧?”
“都一天一夜沒睜眼,沒吃東西也沒喝水了,不會沒到地頭就死了吧?”
“你懂什么?這可是最新型……”
在喧嘩的車廂里,兩人的交談聲極小。尤其,被叫剛子的那個男人,只是動了動嘴皮,就沒再說下去了。
然而,這一切,完全瞞不過精神力強悍的薛玲。
迷藥?什么情況下,才需要用到迷藥?尤其,被迷暈的竟然是一個女孩子……
薛玲眼神微閃,立刻就明白自己這是又碰到“拐賣”事件了。
救?必然是要救的!
但,這間硬座車廂里,雖算不上是“人擠人,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但,因為中間經停的站臺陸續地有人上車,因此,也就剩下那么三五個座位沒人。而,在沒有植物的幫助下,薛玲雖能通過精神力探查到剛才說話的那兩人的位置,卻并不知道除了這兩人,這間車廂里是否還有其它的同伙,以及同樣被迷暈的女孩子。
那么,就萬萬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羊入虎口。
這般想著的時候,薛玲緩步退出這間車廂,神情舉止沒有絲毫的異樣。仿佛被家人嬌養長大的姑娘,因為沒見過硬座車廂的情況,而特意跑過來圍觀一下,又因為沒發現什么新奇的事情,而神情怏怏地離開了般。
直到,走過第二節車廂,薛玲才拔腿狂奔起來。沒辦法,救人如救火,哪能耽擱?!
如果說,來之前,薛玲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那么,回去的時候,薛玲就只用了不到三分鐘,絕對當得起“飛毛腿”的評價。
最最重要的是跑回車廂的薛玲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地關上門,然后,才沖因為自己這番動靜而放下手里的報紙,抬頭看向自己的薛將軍道:“爺爺,救人。”
不等薛將軍出聲詢問,薛玲就猶如一陣急驟的風般,飄到薛將軍身旁,附在薛將軍耳旁,將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包括自己通過精神力探查到的那兩人的長相、發型和衣服的款式顏色。
尤其強調了可能有女性同伙,那種看起來慈眉善目,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和警惕心的婦人。再或者那種看起來老實巴交,瞧著特別好欺負,說出來的話也往往“一口唾沫一個釘”的男性同伙。
上一世,看過無數打拐的報道和記錄片的薛玲,用最簡短的語言,就將可能出現的情況都說了一遍,也才過去不到三分鐘。
“我去看看,你就待在包廂里不要出去。”薛將軍雖有些詫異,薛玲為什么會這樣熟悉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們施行的種種套路,但,眼下,還真不是刨根究底的好時機,因此,在心里琢磨出了個完美的抓捕救人法子的同時,也不忘記叮囑道,“不管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
“爺爺,你也要小心。”薛玲從包里摸出個布兜,快速交待道,“里面的果實,關鍵時刻服下,能保命。”
接著,薛玲又拿出一把帶著古樸花紋的匕首,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閃耀著嗜人的冷茫。薛將軍立刻就愛上了,來不及去念叨薛玲竟然將這么危險的東西藏在身上,偏偏過安檢的時候也沒能查出來這些事情,就將匕首藏在自己順手拔的位置后,才沖薛玲說的那節車廂走過去。
距離下一個車站,還有半個小時。
這個時間,說長,對急于下車的人販子們來說,確實很長。
說短,對離開包廂,就立刻找上乘警,奔赴那節硬座車廂,并在一旁觀察了幾分鐘,在確定了不僅薛玲提到的那兩個男人,就連同一間車廂里也還有看起來不那么起眼的三女一男四位同伙,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同行的乘警,就在乘警們抓捕人販子的時候隱藏在一旁,提防這伙人在被驚動的情況下竄逃的薛將軍和乘警們來說,確實很短。
十五分鐘后,火車進站,而,三女三男共六位人販子,也如他們設想中那般下站了。
真要說區別的話,就是在他們的設想中,原本應該是喜氣洋洋地衣錦還鄉,惹來鄰里鄉親們發自肺腑的艷羨和吹捧,見到的每個人都頂著張諂媚逢迎的面孔,只為了能得到他們偶爾從手指縫里露出來的錢物等東西……
而,現實中呢?他們卻是戴著手銬,一臉喪氣地淪落為人人喊叫的老鼠,被人押著送到了車站附近的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