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站在一旁,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王將軍砸著嘴巴,誰說他們家盡出“一根腸子通到底”,隨便什么人編個謊言,就能忽悠得讓往東,就絕對不往西,將自己賣了,還要將錢交到對方手里的憨人和蠢貨?不知道這世間還有“大智若愚”的說法嗎?!
最終,王家老大被一眾弟弟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推了出來。
“爸,我們都知道,你跟薛叔叔是生死之交,彼此都能為對方兩肋插刀也再所不惜的好兄弟,真漢子。但,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因為薛叔叔休兩個月假,帶著小孫女來一趟環國旅游,你也跟著一塊兒休假,死活粘著薛叔叔不放,生怕一個眼神沒注意,薛叔叔就從自己視線里消失不見吧?”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咋感覺這話有點詭譎?
王將軍瞪著自家老大,許久后,也沒能從對方臉上找出一絲半縷的心虛氣短,不由得琢磨:難道,真是他想錯了?
“行了,我已經決定了。這段時間,我不在家,老大,家里就交給你了。”王將軍擺擺手,微瞇的小眼里迅速掠過一抹精光。
都說“虎父無犬子”,但,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給年輕人充足的歷練時間,否則,任憑對方再如何地天資聰穎、有勇有謀,到最后,也不過是被殘酷又現實的生活歲月打磨去銳利,變得萬分圓滑,卻難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和扶不起來的阿斗又有什么區別?!
“不是……爸……”王家老大抹了一把臉,萬萬沒想到,他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家老爺子竟然還是一意孤行,“這是薛叔叔和玲玲兩人培養祖孫情的時候,你摻和進去算什么?不怕回頭薛叔叔就怨上你?”
“有道理。”王將軍給了自家老大一個“算你還有用”的眼神,摸著下巴,佯裝思索了片刻后,就抬頭看向王秀珊和王秀瑚姐妹倆,笑瞇瞇地問道:“秀珊,秀瑚,你們今年也有17歲了,再過幾年就要說人家了,要不要趁現在沒什么牽掛,也沒啥事可操心的時候,跟爺爺一塊兒出去走走,見識下祖國的大好河山,體會下每個地方不同的風土人情?”
“爸!”王家老大忙不迭地阻止,然而,卻架不住王秀珊和王秀瑚這對雙胞胎姐妹,本就因為雙生的緣故,而在家族里頗為得寵,又自認識薛玲的那刻起,就沾染到了薛玲身上那似有若無的肆意,再加上包括他自己在內眾多長輩們有意無意地偏袒護短行為,因此,眼下,蠢蠢欲動的她們完全沒理會自家老爸那漆黑如炭,仿佛下一刻就會滴出水來的陰沉面容,和滿是警告和威脅的目光,脆聲聲地應道:“要!”
“整個暑假,我們都要東奔西走,所以,回頭,你們收拾東西的時候,撿要緊的東西,湊成一個小包就行,不要什么東西都往包里塞,回頭,可沒誰給你們搬行李……”王將軍挑撿著能說的叮囑了王秀珊和王秀瑚姐妹倆后,就出門了。既然,已經說定了,那么,總要找老薛說上一聲,不然……
且不說,在王將軍離開后,王家眾人,包括王家幾房向來疼愛王秀珊和王秀瑚這對雙胞胎姐妹的媳婦們,看向她們的目光那叫一個羨慕。單說同樣在客廳里吃飯,目睹這一切變化的堂兄堂弟,堂姐堂妹們,即便再如何地寬慰勸說自己,卻依然頗有幾分“心不平,氣不順”的嫉妒和恨不能取而代之的憤懣。以及被“撂挑子”,啊,不對,應該說是被交付整個家族重任,完全沒時間體會一把“準家主”身份和人交流時那種發自肺腑尊榮,只有深深憋屈無奈感的王家老大,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也沒能將額角蹦出來的根根青筋按回去的情況下,真是恨不能以頭撞墻,來個時光倒流了!
——在不能使出諸多手段,來威逼利誘,不對,應該說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薛將軍和薛玲祖孫倆取消這個名為游玩,實則到處囤山買地行程安排的情況下,那么,也就只能在事情爆發開來之前,切斷一切可能將消息傳到王將軍耳里的源頭。
“誰跟你說定了?”
薛將軍嘴角抽搐,憤而起身,拽著王將軍的胳膊,就將王將軍往院外推去,嘴里還不忘記碎碎念道:“你說說,多大年紀的人了,還動不動就整事?也虧你家老大沒遺傳到你這不負責任,說撂挑子就撂挑子,完全不管不顧的性子,否則,你們老王家別說興盛發達、人丁興旺了,怕是還沒等你到九泉之下,無顏見祖宗那一天,你家祖宗的棺材板就壓不住了!”
“唉……唉……我說老薛,咱們就事論事,上升到人身攻擊,這就不對了啊……”
王將軍手腕一翻,就反揪住薛將軍的胳膊,以一種極輕松愜意的姿態,化解了薛將軍的攻擊。然而,心里卻叫苦不迭:不是說人老了,精神體力都不濟了,別說和身體機能最盛的黃金時刻相提并論了,就連家族中那些疏于訓練,頗有幾分紈绔二代作風的子弟也都打不過嗎?咋老薛就跟吃了“返老回春藥”一般,這看似輕飄飄的攻勢,竟連自詡身強力壯,完全靠一身無人能敵的蠻橫之力,打下王家在軍中一片天地的他,都莫名地生出不敢硬擋的感覺來!
“行啊!”雖然,薛將軍并不知道王將軍心里這些腹誹,但,這并不妨礙他從王將軍身上流露出來的頹然和郁悶而猜測到幾分,施施然地松開縛住王將軍的手臂,落坐后,還不忘記為王將軍沏上一杯溫茶,“今兒,咱們就來好好說道說道。”
一幅不說出個之所以來,就絕不會放任王將軍囫圇離開薛家的威脅警告做派。
王將軍佯裝沒聽出薛將軍的話外之意,尋摸到自己的老位置處,大馬金刀般坐下后,也跟著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就將滿滿一杯的茶水灌下肚。然后,才抹了抹嘴巴,一臉的滿足中有著清晰可見的羨慕嫉妒:“老薛,你這小過得,真是快活賽神仙,也怨不得……”
話,點到為止,但,薛將軍又何嘗不明白王將軍的話外之意?不過,那又如何?
在薛將軍看來,人世在世,不論年少,再或者是年長,都難免受到各種框框條款的限制,從而只能在既定地范圍內享受那所謂的“自由”。但,一路拼搏奮斗到他這個地位的人,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更見慣了人情冷暖、世俗殘酷,哪里還會像年輕的時候那般抹不開顏面,受制于外間那些流言蜚語的影響?!
于是,薛將軍頗有幾分霸氣地道:“你今兒來,就為了跟我說這些?”
王將軍瞪眼,對薛將軍這明目張膽地混淆話題的做派,除了撇嘴,暗忖一聲無賴之外,還能說些什么呢?
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翻來覆去地又念了好幾遍,平緩了心緒的王將軍,才開門見山地道:“我已經請了兩個月假,這次,我打算帶秀珊和秀瑚這對雙胞胎姐妹一起出門長長見識,免得她們一直待在京城,被外人隨口幾句吹捧夸贊話就迷了眼,將對方當成知己好友般掏心掏肺。到頭來,將自個兒的前途未來賠進去不說,還將一大家子都給拉下水,禍禍了個干凈,那才是哭都找不著地兒!”
“你也發現了?”久久的沉默后,薛將軍一臉的凝重。說實話,換了以前,他雖也能聽出王將軍的話外之意,但,還真不會將此事往林家,或者,應該說是和自己有著生死交情的林將軍身上去想。而,如今嘛?想到這段時間里,自己安排人調查出來的那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讓薛將軍心如刀割,恨不能立刻就跑到林將軍面前,揪住林將軍的衣領,大聲咆哮質問林將軍為何要如此做!
然而,每當他即將失去理智,雙眼一片腥紅,面容也跟著變得猙獰可怕起來的時候,就有一股不知打哪來的冷流,從身體各處蔓延開來……
那感覺,怎么說呢?就如同一個渾身冒火的人,突然被丟到了冰窟中去,任憑心里再如何地翻江倒海,卻也會在最短的時間里就恢復到平日里的清明和理智。然后,大腦瘋狂地運轉起來。很快,就又想起平日里那些被自己有意無意疏忽掉的細節,再結合眼下的現狀來一一驗證,就不得不得出一個看似荒謬可怕,卻是最契合真相的猜測來。
“唉……”向來粗獷,在外人看來,頗有幾分心大的王將軍,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張憨厚老實的面容上也浮現一抹無奈和悲憤來。
雖說,他們都能理解林將軍的做法,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就會原諒林將軍。
畢竟,“在其位,謀其政”。且不說,他們每個人身后都有一大家子,單說,這些年,跟著他們吃飯的人就有不少。
倘若,正常地退休,也就罷了。一旦這中間出了什么差池,甚至,在至親之人的算計下落得一個晚節不保,得不到兒孫們諒解,一直過著孤苦伶仃的日子,也都好過林將軍謀算的將他們打落塵埃,接手他們手里勢力,還一幅為他們好的做法!
這行為,已經不是簡單地用“無恥”兩個字就能形容的了!
尤其,在此之前,不僅外人眼里,林將軍和他們是生死之交,感情甚篤,真正的“樵不離孟,孟不離樵”,就連他們自己也堅定不移地相信他們的兄弟情歷久彌香!
“我之前就覺得有些不對,想跟你說,但,我又怕你覺得我太凝神凝鬼……”王將軍撓了撓后腦勺,說實話,他這么個沒多少心機的憨人,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并且隱隱有一種越活越好的感覺,除了他那強悍的“野獸一般”直覺,仗的,也就是薛將軍和林將軍這兩位的護持,“再說了,這些年,他對我們,比對自己的兄弟都要好上幾倍……”
王將軍說得語無倫次,薛將軍卻立刻就明白了,也跟著嘆了口氣:“別說你,就連我,如果不是這些年的順風順水,讓林家人一反之前的低調而變得張揚恣意起來,我還真不可能察覺到這其中的不對。”
當然,人都是有私心的,也都有自己不容為外人所道,哪怕再親密無間的人,也不能輕易告知的隱秘,薛將軍也不例外。更何況,在此之前,他還被林將軍這位生死之交“教做人”了,眼下,那更是特意隱瞞了薛玲在這件事情中起到的決定性作用。即便,他明白王將軍絕不會成為第二個林將軍,但,也更因如此,他才不能讓王將軍知曉這樣的隱秘。
畢竟,秘密這玩意兒,知道的人越多,哪怕再如何地信任對方,卻也難免對方會在落入敵對勢力的圈套中后,于無心中透露出只言片語來。到時候,真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又該怨誰?又能怨誰?到不如,將一切可能的危險掐滅在尚未萌芽的源頭。
想了想,最終,薛將軍還是決定將自己查到的和林家有關的事情,挑撿一些透露給王將軍。畢竟,“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再說了,就算王將軍年輕的時候再如何地憨厚老實好欺負,但,這么多年也歷練出來了。
“噗!”該說“天道好輪回,一報還一報”嗎?就如之前王家那場集體噴茶、嗆咳,王將軍本人卻作壁旁觀不說,還極盡犀利毒舌之能,氣場全開,懟得王家老大慫成一團的場景,眼下,也在王將軍身上重演了。
好吧,其實,這樣說,也不太對。畢竟,薛將軍只是一臉“真遜”的高傲和不屑,從頭到尾都沒再說一句多余的話,就更不用說懟得王將軍一臉的“我是誰?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的懷疑人生,三觀俱碎的茫然懵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