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雨淅淅。
雨水嘀嗒嘀嗒落在窗臺,發出清脆的聲音。
微風襲襲,粉色蚊帳隨風搖擺,間隙之間,可見小女孩酣睡的臉龐。
雨落的聲音就像是樂符,敲敲打打落在心底。
床上的小人不安地扭動身體,似乎做了噩夢。
火,灼熱的火。
目之所及,火苗肉眼可見。
孟糖嚴肅地咬著嘴唇,眼神惶恐地看向翻滾的火花。
“孟孟,別離窯廠太近,危險。”
“糖糖,快過來,別被火花濺到。”
“丫頭,快回爺爺這。”
“臭丫頭,你·····”
嘈雜的聲音,熟悉的臉龐在面前閃現,孟糖無措地環顧四周,但只聽得見聲音,卻沒有見到一個人。
叮囑,關心的聲音在耳畔一遍遍徘徊,可人呢?
爸媽,哥哥,良哥,小雨,師父···他們人呢?
身后是緊閉厚重的大門,前方是無盡的火焰。
慢慢向前踏一小步,熊熊烈火頓時噌得一下燃起,滾燙的熱意從腳底蔓延到心底。
心似乎在沸騰,孟糖煎熬地捂著胸口,下意識轉身逃離,不曾想一轉頭卻結結實實撞在鐵門上,鐺得一聲,火勢似乎更旺了。
瞳孔不自然睜大,孟糖驚惶地看向逐漸往外跳躍的小火花,緊緊抱住自己。
許久,沒等到刺痛的灼熱感,孟糖試探性地抬頭看向窯廠,卻發現鍋爐正逐漸傾斜,似乎下一秒就要將她掩埋。
不要!
悲哀又絕望地抱住頭,孟糖厲聲大吼。
咻得掙扎著掀開被子,孟糖披頭散發地坐在床上,眼角還夾雜著渾濁的淚水。
剛準備進屋的李桂英聽見女兒凄厲的吼聲,急慌慌地推開房門,小跑到孟糖身邊,溫聲安撫:“糖糖,是不是做噩夢了?不怕不怕,有媽在!”
“媽,磚廠最近沒事吧!”孟糖仰著淚痕斑斑的小臉,著急地追問。
“磚廠挺好,近幾日又接連燒出好幾批特別好的磚。昨天村長還說要把燒好的磚給賣了,擴建教室呢?”
“媽,我剛才做了特別不好的夢,說磚廠的磚窯倒了,火焰全都落在我身上,好恐怖。”
“別怕,夢都是假的。”
孟糖心有戚戚地叮囑:“媽,你注意安全,盡量不要離磚窯太近。”
她很少做夢,更不懂夢,但村里的婆婆說夢是老天爺的指示,一旦做不好的夢,近幾日便格外注意點。
她從不信鬼神,但事關乎己,她不得不謹慎。
“嗯,小懶貓,小良和小杰吃完飯去竹林挖竹筍去了,你也快點起來吃飯。”
“好!”
淅淅小雨落在身上,弄濕雨衣,但興致二人組全然不在意,只埋頭挖筍。
一場春雨貴如油,每下一場雨,小竹筍就會冒出一截。
從初春至今,他們已經挖了不下于三次竹筍,按糖糖的話就是,他們快把竹筍薅禿了!
往前也挖竹筍,但沒今年挖得多。
小竹筍:多筍啊!
得虧宋爺爺不在家,他們才敢肆無忌憚挖竹筍,嘿嘿,糖糖做得竹筍炒肉簡直是美味至極。
“小杰,你手底下的竹筍太老了,不好吃。”
“哦,那我換一個。”
濕漉漉的土壤,兩人光著腳丫,披著雨衣,埋頭苦干,不多時,兩個大籃子就滿滿當當。
扶著酸疼的腰,孟杰顫顫巍巍地起身。
“良哥,現在要回去嗎?”
“嗯。”
兩人將大大小小的竹筍整整齊齊擺在籃子里,相視而笑地提起籃子。
孟糖提著小籃子姍姍來遲,詫異地問:“哥,你們要回家?”
“妹,你也太懶了!”
孟糖紅著臉解釋:“不是我懶,是陰雨天最適合睡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聽雨聲入眠。”
“小杰,咱們等會再回去,先幫糖糖把籃子裝滿。”
“嘿嘿,還是良哥對我好。”
聞言,正彎腰拔竹筍的孟杰:“!”
妹妹這種生物,還是別人家的香!
雨后春筍一節又一節,約莫有手腕那么粗,又脆又嫩,輕輕那么一碰,便會從根部斷掉。
春筍最嫩的部位是筍尖,但大部分筍尖被筍衣包裹嚴實,僅從外部觀看,很難觀到里面是什么情景,但當一層層剝掉筍衣,便能看見如小塔一般的筍尖又嫩又脆還泛著一股清香。
將沾著泥的竹筍扔進籃子,孟糖仰著頭問:“良哥,你們知道竹筍有什么功效嗎?”
孟杰疑惑地撓撓頭:“除了吃,還能干啥?”
“嘿嘿,外行了吧!竹筍味甘、微寒,有清熱化痰、益氣和胃、治消渴、利水。它還有降血脂、低糖、多纖維的特點,食用竹筍不僅能促進腸道的蠕動,幫助消化,防便秘,還能預防大腸癌的重要功效。”
“糖糖,你還懂這?”周良驚訝。
“嗯哼,做人嘛,就是要懂得多,雖然不用樣樣jing通,但誰讓我天生聰慧。唉,既然老天爺賜我智慧,那不得充分利用。”
望著自家妹妹臭屁的小表情,孟杰無語地撇撇嘴:“妹,中午吃什么?”
“哥,你想不想吃竹筍炒肉?”
“炒肉挺好,我喜歡。妹,你嘴咋歪著呢?”
她哥就是個鐵憨憨,沒看出她邪魅又狂肆的笑容。
站在小板凳上,備好嫩竹筍,嫩豬肉,小辣椒等菜,囑孟杰燒火,待熱油哧啦哧啦作響,蔥姜蒜末倒入,大火爆炒,微上色之后,調味入鍋,小火收汁。
“裝盤!”
香味撲鼻的竹筍炒肉放在廚房,孟糖起身去堂屋搬桌子搬凳子,等再次回廚房端菜,卻只看見空蕩蕩的盤子。
大白天見鬼了?
孟糖皺著眉頭看向盛米飯的孟杰,不解地追問:“哥,竹筍炒肉呢?”
“嘿嘿!”
“哥,你沒事吧?”
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沖著她齜牙咧嘴,怪瘆人!
不對,他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孟糖蹙著眉頭看向笑容怪異的孟杰,順著他視線看向門后,下一秒吃驚地捂住嘴巴。
宋老頭滿面滄桑地打趣:“臭丫頭,幾日不見,廚藝越發見漲啊!”
“師父,您什么時候回來的?”望著滄桑不少,頭發接近全白的師父,孟糖忍不住熱淚滿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