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林紅！”
“張娣，張娣！”
葉家小院里女人的聲音此起彼伏，這真是越忙人越扎堆來。
林紅瞪了張娣一眼，甩大膀子走出去。奶奶的，這些人來找頭，她就一腳踢一對，一拳頭搗一堆！
這時，好幾個正你推推我、我拉拉你往里頭來的女人見林紅這樣，嚇得也不敢往前走了，她們站在葉家小鍋屋門口，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而她們背后，正芝蘭玉樹地站著個葉宸同志，正背著雙手同葉寒怒目而視。
葉窈窕不用多問就知道她們來這兒的目的。看來這些女人貓冬貓得骨頭疼，閑得都有心思上人家門上看熱鬧了。他們這是忘了她媽媽林紅同志的名頭吧？今天自己真把饅頭給做壞了，林紅不知道會不會拿著棍子一人打一下呢。
“大娘奶奶老太們，家里就這么一個凳子就不嚷你們了啊！”葉窈窕甭管心里怎么想，對人面上那是沒得說。林紅這個直性子被她帶得居然也沒有第一時間給這些擺臉色。
林紅跟這些人處莊隔鄰這么多年，自然知道這些女人心里都在想什么。這要是放在過去，林紅肯定劈頭蓋臉先把她們罵一個狗血淋頭。再拿家里的禿頭掃帚狠狠地打人。可是現在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要看看自家窈窕那張笑盈盈的臉，那個俏生生的小模樣，林紅突然就發不出脾氣了。不氣，閨女那話怎么說來著？不與瘋狗爭短長？
對，這就是一群瘋狗！
林紅從來聽不進去別人的勸，但是葉窈窕說什么她都放在心上。這丫頭那就要她命的命中魔星啊！就像那些戲文里頭唱的那樣！不，是她命中的福星！林紅猛拍自己一巴掌，嚇得那幾個女人忙往后退了幾步。
“是不是饅頭蒸成一鍋粥了呀，哈哈。”
有人竊竊低語。
“怎么可能，估計半生不熟的。沒看林紅都伸手了，”
有人低聲交談。
“那咱們還去不去？”
一個婦女不想得罪林紅，說完偷偷就溜走了。
“窈窕，咱家也不富裕，不過你這些大娘們過來一趟子，你就拿半個饅頭分給她們嘗一嘗。”
林紅心里罵了一句“這些絕女人，一個個慫樣”，臉上卻咪咪帶笑地拿了一個喧騰的饅頭，不顧上熱一掰兩半，遞給了那幾個人。
眾人徹底懵了：這是林紅！這是林紅？這饅頭坑定苦吧！堿要是放多了就會苦，放少了就酸。大家一致認為，手里這個賣相絕佳的饅頭其實是不能吃的。
“剩下的給我吧。”
張娣眼巴巴看著，饞蟲一旦被勾出來，絲絲縷縷地拉扯著味蕾分泌著口水，讓人意志瓦解。說得就是張娣現在這樣。尤其是林紅剛才還夾了一筷頭粉嘟嘟的蘿卜菜，香油和蒜的鮮香配著麥粉玉米的甜香，意外地契合，讓人瘋狂咽口水。
“我就不給你這個絕...”
“給大娘吃吧，大娘剛才就怕我弄壞了，媽你再讓她嘗半個唄。”
林紅這回沒用葉窈窕多費勁兒暗示，就聽懂了閨女這話里話外對張娣的數落。她點點頭：“好么，你大娘就跟餓死鬼托生的一樣，再給她一個。”
“你才！唔...”
剛要罵人，嘴巴就被堵上了。張娣恨不能站起來去撓林紅的臉，可是嘴巴卻自有主張地開始咀嚼起來。。
原來好好做飯跟隨便做做差別這么大。
眾人跟張娣一樣，都被喧騰柔韌有嚼勁的饅頭和谷物特有的香味給征服了，大家吃完手里的一小撮還意猶未盡地看向鍋屋深處的面板上那一個個圓嘟嘟的饅頭。
“我們家過年的饅頭蒸好了，你們什么時候蒸饅頭啊？”
人就是不知足，你給他們一個饅頭，他們就會覺得你這么大方再多給一個也不成問題。葉窈窕可不慣著他們這毛病：“等你們家蒸饅頭了，我也去嘗嘗，順便跟你們學習學習？”
“我們做的還不如你呢！”
“就是就是，窈窕啊，你真會弄，一會兒大娘家搋面你給幫幫忙？”
既然占不著饅頭的便宜，那就退而求其次弄個免費的勞動力。
“行呢，”
葉窈窕看向林紅：“我媽以前找張嬸子搋面蒸饅頭都會給她三五個，我雖然不想要可也不能壞了規矩。那這樣，我就要兩個，大盆就三個，大娘覺得怎么樣？”
葉窈窕這話不是無的放矢，隔壁張嬸子有名的烙餅蒸饅頭好手，這村里頭有三兩個懶婆娘還真找她蒸過饅頭。本來林紅也不想找她，不過是因為葉窈窕嘴太刁，不肯吃林紅做的鐵疙瘩。
“這怎么能行呢！”
隱沒人群中的一個人立刻反對：“這不是投機倒把嗎？”
葉窈窕一張芙蓉面被蒸氣蒸騰得殷紅臉白的，她看不出不惱怒甚至還有幾分懵懂：“這么說的話那是張嬸子投機倒把？哎呀，咱們可不能舉報她們，雖然她對不起我們家，可我媽媽天生的心地善良，就不跟她一般見識了。”
葉寒漸漸翹起了嘴角，看著妹妹的目光越發的溫柔和煦。葉宸則是一派淡然，就是這嘴巴里老是往外滲水、口水汪汪的讓人不舒服。他瞟了一眼葉窈窕后做的金黃窩窩頭，那個窩窩頭的形狀，簡直他小時候吃得一模一樣。
不記得是不是媽媽做的，反正他以前吃過這種窩窩頭。葉宸心里想著，三兩步撥開人群，動作迅速地捏起一個尖腦袋的黃窩窩。
這種做法不常見，尤其是甜水村這邊的人都不會弄這種窩窩，她們過年蒸蒸饅頭、包包子；平時飯桌上就只有稀飯餅子
葉寒跟著沖過來，一把拽住葉宸的衣領：“誰讓你拿窩窩頭了？”
葉宸眉頭一挑，沖葉窈窕眨眨眼：“能不能給我吃幾個，一會兒我拿糧票和錢過來。”
葉窈窕把手一攤：“他們都說這是投機倒把。”
此言一出，那群看二層不怕事兒大的大娘們靜默如雞。
讓她們說葉窈窕可以，可若是葉窈窕拿了這個借口說張嬸子，甚至面前的這個小青年，她們還沒那個膽子。雖然葉宸模樣比電影里的王成還好看，可是他往這怎么一站，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有點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