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前一陣子鬧出那么多事情來，林紅干什么都喜歡跟閨女一道出去一道回的。無論是去供銷社還是去老戴家豆腐，只要有閨女跟著，林紅這這一路上準要合不攏嘴。不管那些人真心還是假意，看到林紅就拿葉窈窕說事兒：“哎呀，你家丫頭也太水靈了吧！”

這話在葉窈窕看來，就跟人家說：“你吃過沒？”一樣，不過就是見面沒話說拿她做抬頭罷了。但是林紅不這樣認為啊，她就喜歡人家夸葉窈窕，無論人家多夸張都能忍得住，就譬如剛才有個大娘說林紅：“林紅啊，你能生出這么俊的閨女，這真是雞窩里飛出個金鳳凰啦。”

葉窈窕當時笑瞇瞇地就沖那個大娘想要懟回去，誰知道林紅拉著她的袖子跟著就點頭：“可不是怎么地！”

“呵呵，大娘家的紅霞也不賴，媽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豬圈跳出個驢來了？”

這話要是別人說，那那個大娘還會生氣。可是人家姑娘一雙彎眉下眼睛帶著笑，就這么沖著她和善的笑，她要是生氣人家肯定說她短臉子。

“哈哈！”

除了被懟得訕訕不說話的，其余幾個都前仰后合笑得不行。那些女人們閑著沒事，也就這么點樂子了，大家這么笑一笑后也就撩開手算了。

葉窈窕還有些不憤：“媽，人家是拿歪快話說你呢，怎么你就聽不出啊！下回不許別人這么說你！”

林紅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這不是說你好的么，我就沒好意思來氣。”

誒，好吧，真拿這個媽沒法子。不過，心里怎么就甜絲絲地直往外頭冒泡泡呢。還有手心，葉窈窕攥著手帕擦了擦，雖然還是不解，到底已經適應了自己的怪異。如果重生的后遺癥就是這些，她是愿意承受的。

母女倆說說笑笑路就不禁走，不多時豆腐坊已近在眼前。

“哎呀，林紅這是帶著閨女來了呀，你家這丫頭真是十里八村難找的好相貌啊！”

“就是就是，我看那米蘭可比不上，魏子健真是瞎眼了！”

葉窈窕拽拽林紅的衣角：“媽，等會兒有人再說你，我還懟得她找不到東南西北。”

林紅從葉窈窕剛才維護她就已經嘴巴咧到耳后根笑得不成樣兒，這會兒閨女吩咐，她就可勁兒地點頭。

“知道了，不用你出頭。你個好好小大姐，什么都不用說，有媽呢！”

臘月里沒事，婦女們一撥一撥的聚在一起，她們總是擠在一堆納著鞋底子說閑話，仿佛這么東家長西家短地說一遍，把人家的不幸說一遍，自家的的一地雞毛也就沒那么難過了。這些天現成有個葉窈窕和魏子健的大瓜后頭還添了個知青米蘭，這些婦女們一邊做事一邊說見到鄰居一起說，倒是排解了不少寂寞。

這不她們這會兒正說給一知半解的人說得正起勁兒呢，哪里知道正主兒居然來了，有些膽子大不怕死的就開始試探著說了上面那些話。

“魏子健瞎眼不瞎眼的我不知道，跟我們也沒關系。你可不要什么人都跟我們窈窕往一處扯。至于那知青，我們窈窕能有人家那條件天天往臉上撣粉啊！”

“就是就是，你們這些人不會說話就別說，人家窈窕高中才畢業還沒十八呢，你們一個個嘴巴別腿襠的婦女跟人家小大姐跟前說話注意點。”

朱三嫂子正好也端了豆子過來，正好接了這話懟她們。見葉窈窕沖著她笑，更加來勁了：“說起擦粉啊，我說幾個看看歇后語給你猜猜唄？反正都豆腐還沒做好，等著也沒事。”

婦女里頭有幾個是那天在葉窈窕家里被懟的，現在也不敢出風頭，甚至因為害怕林紅嫉恨她們，還要幫著說話：“那就說說汗，反正我們也沒事。”

等著換豆腐無聊，正好聽聽看。

“說擦粉進棺材——”

朱三媳婦小嘴薄唇人能說，“下頭的話你們誰知道？”

這些婦女每天想最多的是能多吃一塊肉，能有布做衣裳，或者東家吵架西家不孝順，對于這上頭還真沒那才。

“你先說一個給我照著，下頭我們就會了。”

剛才那個試探林紅的人吃了虧還嘴巴不閑著：“朱三嫂子，怪不得你把朱木匠留在家呢，原來都是學這個了！”

“哪能呢，你們這些笨蛋，人家跟著朱瘸子學的是磨墨彈線..”

一個人說葷話那些婦女們就跟著無所顧忌開始附和。朱三媳婦罵了一句不要臉，半真半假就要踹那人。

“哎呦，我說翠花，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說你跟你家朱三彈線這也錯了啊，你這人真是短臉，你要是這樣那以后我們可都不敢跟你說話了。”

“就是，就是，剛才也是她起的頭啊！”

葉窈窕不好替朱三媳婦打圓場，畢竟她是姑娘家，林紅以前對朱三媳婦印象一般，覺得她們家一天到晚鬧騰不讓男人扒河工自己也不去，家里還窮得叮當響，實在就不是過日子的人。不過朱三媳婦這幾次都幫著葉窈窕說話，林紅對她也漸漸有了好印象，覺得這人跟自己想得有點不一樣、

“我說你們幾個嘴是不是在糞堆里頭拱過，恁臭的，人家朱三好好的，你說什么瘸子？我要說你家那個是羅鍋子，你高興啊！”

林紅人彪說話也能抬杠，她要是真橫起來，大多數人還是怕的。

再有，說話那個婦女丈夫走路有點駝背，朱三腳有點顛卻也稱不上瘸子。林紅說的話在理：他們可不就是半斤對八兩，甭管那婦女是無意還是有意的，反正以后人家叫朱三瘸子，自然也會叫她家男人羅鍋子。

葉窈窕給林紅拍手叫好：“媽你真聰明，總結的真到位。朱三嫂子家的朱三大哥也不過是腿受了點傷，這位嫂子家的大哥，也就累得腰有點彎。放在一起說還真合適。”

我可去你的吧！

那婦道人鼓著嘴巴成了一個氣鼓歪子，卻愣是不敢開口。她能得罪朱三媳婦卻不能得罪林紅更不能得罪葉窈窕。村里人誰不知道葉家這丫頭現在比以前還厲害？以前遇事她不吭聲就只會罵一句“渾身土味”，現在是笑瞇瞇不孬人，卻讓人賠錢賠禮還挨罵。剛才他們可才說過，那個魏子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這還不算，葉窈窕還一家子都護短不講理，他爸他媽他哥哥他奶哪一個都要人受。

她想認錯又覺得在朱三媳婦面前軟了一截子，不認錯又騎虎難下，只好裝作不在意朝別地兒看，這一看，她樂了：

“真是甜水村地邪，今兒個說什么就來誰。你們看看那是誰來了！”

只看了眼遠處的兩人，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