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想，林紅心里更加不得勁了。她覺得鼻子有些酸，眼眶有點熱，整個人哪哪兒都有點難受。

葉冷難得說這么長一句話：“媽，沒事兒，都是農村人誰沒掏過大糞？我這一掏就是幾十塊錢，挺好！”

這個楞老二，誰家沒事讓個大小伙跳進糞坑里頭掏大糞？不就是幾十塊錢么，值當的？林紅心里一疼：怎么不值當，這幾年家里頭雖然沒有短了葉窈窕的吃穿用度，卻是一年不如一年的，這個愣老二別看平時們悶不登聲兒的，肯定看在眼里頭，自己想主意了

林紅抹了一把臉，嘀咕了一句：“眼淚不值錢”又立刻背了臉去狠狠擦了一把臉，還要兇巴巴罵憨老二：“一天天的盡讓恁娘煩心，走吧都走吧，大過年的一個兩個翅膀硬了都要飛了。”

一直沒說話的葉建國聽見這話心里不得勁：“行了，孩子也是為了這個家，咱們就別說他了。”雖然知道林紅這是心疼葉冷才這么罵，但是葉建國還是覺得不落忍。

林紅幾乎是吼出來的：“我不知道他是為了這個家，我是心疼他這個憨樣兒。果然名字沒取錯，你這個憨老二！”

這話是沖著葉建國吼的，可是林紅卻覺得吼的是她自己。都怪自己沒用，這才讓孩子受罪，一個一個都這么懂事還這么讓她想淌眼淚。

林紅心里不得勁，拳頭一下一下砸向了葉冷。葉冷一向冷硬的臉龐這會兒卻柔和了許多，他一動不動地承受著，一雙眼睛里頭全是星星。

葉冷幾乎是笑著讓林紅打，嘴上卻說：媽，沒事的，我和大哥去闖，以后你們和小妹肯定能過上好日子。”

林紅一點沒領情：“我要你讓我過上好日子？你們都走吧，看著吧，過過年，你妹妹就能讓我和你爸過上好日子。”

林紅說起這個心里挺得意，她家閨女那就不是一般人，她以后要跟在閨女后頭帶著甜水村的婦女們一道發家致富。

想到這里，林紅心里這才舒坦了一些，她又錘了一下葉冷，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說：“以后不要做這種愣頭愣腦的事了。”

葉冷撓撓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笑著：“媽，你先拿著。要是用不著就給小妹買點吃的，買點布。”

葉冷說著又從身上掏出幾張布票：“這也是那個人給的，他的皮包里頭有很多順手就給了我兩張。”

“你這孩子，以后可不許這樣了。”

林紅這回沒拒絕，她正愁過年沒布票，想要給閨女做一件新衣裳呢。

躲在暗處的葉寒和葉京兩兄弟沒能探聽到爸媽的秘密，倒是聽見了葉冷的這件事。

葉寒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嘆了一口氣，他拉著葉京走到了過道拐角，在別人看不到的盲點上站定后認真地對葉京說：“三弟，我跟你二哥去了京里，以后爸媽和小妹就交給你了！”

葉京也不再嬉皮笑臉，他抿緊了嘴唇。斑駁的陽光胡亂又散漫地照在他的臉上，卻襯得葉京越發的嚴肅認真。

葉京就差沒有舉著拳頭表決心：“放心吧大哥，我會看好這個家，你和二哥去了京里不要記掛家里頭，我們這邊也會好好干的。”

葉寒正想說這個：“其實咱么仨留下你最合適。”

葉京沒說話，雖然他對去京里的確不是太感興趣，可是大哥這么說就好像自己是三兄弟中最菜的一個。反正葉京是不會承認他打不過葉寒，也跑不過葉冷的。

“小妹的事情要是做起來，以后你就得幫著小妹。”

葉寒絲毫不覺得自家妹妹年后的事情會做不成功，他都開始給葉窈窕挑選左膀右臂了。

“我看朱三嫂子人不錯，那個王紅還要再看看，至于張大花，得看她跟魏大力有沒有聯系。”

葉寒一個個細數跟在葉窈窕身邊的這幾個人。葉京打斷葉寒，奇怪地問：“你怎么不說張鶯。”

葉京早就發現張鶯那姑娘現在是張口閉口都是他家小妹，每每看到人總說葉窈窕這樣好、那樣也好。現在甜水村的人誰不知道，得罪了葉窈窕就等同于得罪了張鶯，一般葉窈窕笑笑不做聲，張鶯卻會揪著那人不放。

所以，漸漸的，雖然大家都說葉窈窕脾氣好，卻沒有人再敢跟她隨意說笑開玩笑了。畢竟那張鶯比她大姑張大花還要彪一些。

葉京看在眼里，心里對張鶯也是贊許的。

“張鶯恐怕呆不多久。”

葉寒瞟了一眼，揣著明白裝糊涂的葉京：“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葉京沒接這話，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浮灰：“走吧，再去看看吧，這會兒楞老二說了這么多，咱媽等他走了肯定得淌眼淚，到時候有什么話就能跟咱爸說起來了。”

葉寒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是說老二剛才故意使的苦肉計？”

這個愣老二，一點也不愣啊！葉寒就說，葉冷哪天不拿錢，偏偏今天拿出錢來，還讓林紅輕而易舉問出來歷，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了。

他就說今天這老二怎這么多話，其實按著老二的性格，絕對會瞞著不讓爸媽擔心的。所以說，弟弟們都不蠢，自己這個當老大的，壓力甚重、道遠且長啊！

葉京回了葉寒一個：“你才知道”的眼神，躡手躡腳就往葉建國和林紅的住處走。

還真就被葉京給料到了，等葉寒和葉京兩個人走到窗戶底下，就聽見里頭林紅正啞著嗓子跟葉建國唏噓著：“咱們這輩子過的日子簡直就是在黃連水里頭泡的一樣。但是咱們有幾個好兒女啊”

葉建國沒說話，只是將手里的煙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后就小心翼翼地放進空煙盒里頭，一副十分舍不得的樣子。林紅覺得有點心酸，看人家大房的葉建民，耳朵上經常別著大前門。兜里頭最次也揣著紅梅。再看看他家葉建國，一顆煙裝半年，閑著的時候也就是放鼻子跟前聞一聞。

林紅有點看不下去，從后頭大紅箱子翻出一條煙遞給葉建國：“別舍不得抽，拿著”

葉建國沒有接：“不是說，找個地方兌給熟人的么？中華煙哪里是咱們這些人能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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