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子冷哼一聲:“我說孫雁真,你名字是不是起錯了?”
林紅端來一盆刷鍋水,正好聽見張嬸子說這話。林紅想了想,決定這盆水只澆一個人。不過就是技術難度大了一些,她到時候就得選好角度才行。
孫雁真被張嬸子氣得鼻孔都要歪了:“張嬸子?你說的這叫什么話!”
在甜水老中青三代婦女中孫雁真雖然沒有張大花“名聲在外”,也沒有張嬸子張口就敢說人,更加沒有林紅那樣的彪悍,但是孫雁真最近在她們家團前團后的那也是人人看見就停了話頭,大家都害怕她聽見了以后會到處傳話的主兒。
要不然,朱迎娣也不會找她。她可是朱迎娣在甜水村打聽了半天以后,把她當成張嬸子的備胎的。后來張嬸子不理會朱迎娣,朱迎娣就直接找了她。
所以,無論是傳話還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孫雁真都還是很能的!
“我說的是人話,你聽不懂啊。我說呢,敢情你不是人是畜生!我說這是哪家狗在這兒叫喚!”張嬸子最近特饞葉窈窕做出來的人造肉,更聽說這人造肉要是實驗成功了以后,他們合作社就會生產。
張嬸子盤算來盤算去,覺得自己到時候好好表現,說不定也能去生產人造肉。畢竟她雖然嘴皮子不討人喜歡,但是手腳還是挺麻溜的。至少以前葉窈窕不做事的時候,林紅可都是請她搋面蒸饅頭的。這不去年村里還時不時有幾個懶婆娘給錢讓她搋面蒸包子呢!
她缺的就是一個機會,一個在林紅和葉窈窕母子面前立功表現讓她們信任的好機會。
現在,就是立功的時候!
張嬸子咽了下口水,那天張祥拿來的人造肉,就那么隨便一切絲配上干辣椒炒一碟子,那味道簡直了!
不想了,立功表現要緊!張嬸子挺起了胸·膛,她要一·戰·再·戰,戰·完·成名,她要徹底洗刷掉她以前的名聲。
面對咄咄逼人的張嬸子,孫雁真有點慫:“張嬸子,你...你怎么能這說話,我們不..我跟你可不是一年兩年的交情了,你別以為我不會跟你翻臉!”
孫雁真有點不想跟張嬸子吵架,實在是她還沒有到張嬸子的道行。她聽過張嬸子跟人家老婦女吵架,那可是爹娘重孫子都能拾起來罵什么“胸·口沒有二兩肉晃蕩來晃蕩去的面袋子,什么腿·間一根·棍軟·成面袋子....呸呸呸....,那都是張嬸子常掛嘴邊說的話!
張嬸子并沒有因為就此放過孫雁真:“孫雁真我告訴你,你不要當了人家狗在這兒瞎吠吠,也別想著別盡欺負老實人。我告訴你,我們這些街坊鄰居可不是叫著玩的,不相信你再多說幾句,看看我們能不能撕碎了你,你那張臭嘴剛才想說什么,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告訴你,弄我來氣,我去朱家掀了他家飯桌,敞開了說,我要讓人家知道知道她林玉的老底!”
滾,還不給我滾!
林紅卻叫住了孫雁真,指著她一字一句地教訓:“你這么有愛心的一個同志,我怎么能讓你就這么灰溜溜地走了?等會兒的啊,我給你送點東西。”
笑話,等了多時的一盆水還沒有發揮它的作用呢。她要讓孫雁真乘興而來,落水狗而歸。
等孫雁真想躲開時,一盆水兜頭沖她而去。
“林主任你怎么能這樣呢,我不就是幫著人家送個信么,你怎么就能這么對我呢?啊”
孫雁真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張嬸子結結實實扔了一頭一臉的臭狗屎、原來張嬸子過日子有細處,她剛才跑了兩步出去,就是為了鏟這一泡熱氣騰騰的臭狗屎。“農村一枝花,全靠糞當家”,農村人可沒人嫌棄屎尿的,不過,就這么被人兜頭澆了臭狗屎,孫雁真除了暗道一句:“倒霉”逃走而外,再不敢說別的了。
“下回再來,賠我狗屎!”
張嬸子“呸”了一聲,一臉的喜悅,心里有著說不出的高興。原來這么理直氣壯地懟人,感覺是這么的爽。
“林主任,以后要是再遇到這樣的碎嘴婆子,我還用狗屎招待她。”張嬸子說完很認真地鏟著散落在地的臭狗屎。嘴里咕噥:“這些還能用哩。”
林紅一頓,笑著謝了她,又說:“你還沒吃飯吧,我家還有些桃酥拿點給你?”
這些桃酥是她家窈窕才摸索出來的,林紅覺得比供銷社賣的那些好吃多了。這要不是今天張嬸子這么賣力氣,林紅看得也滿意,她是斷斷不肯拿出來的。那東西精貴,不管是送人也好,還是自己過年吃,都是很不錯的。要不是林老太初三那天那樣對她,這些桃酥,林紅早就送到牛墩了。
“啊”張嬸子雖然想人家東西,卻沒料到這么順利就被她想到手了。她洗完手還要放身上擦擦,這個桃酥也太精致了吧。看著跟公社的顏色一樣,但是人家這個是桃子形狀的,蘋果形狀的,還有一應該是梨形桃酥。張嬸子看看看著覺得每一個都好看,哪一個都舍不得吃。
這么好的東西,縣里的供銷社估計也是河南買到吧?張嬸子不由唏噓起來:“你家窈窕這靈巧勁兒,真是十里八村,打著燈籠都難找到。”
可不是怎么說的?
林紅以前不讓葉窈窕做事,等葉窈窕畢業了,又開始犯愁,生怕到時候嫁人到了人家,人家嫌棄自己閨女手不能擔的,燒稀飯都不會的。誰知道,這一開竅,竟然是一通百通。
林紅覺得,這可能是遺傳,畢竟那個誰以前瘦不就是挺巧的,只不過心眼子太小了,一門心思都是男人,好好一個閨女都不肯要..
唉,想起以前的這些糟心事兒,林紅只覺得,閨女更加惹人疼愛,對張嬸子的態度顯而易見更好了些、
“拿著吃,窈窕是你我看著長大的,你剛才做的對。”林紅沒有說些虛大炮的話,這么實事求是地說出來,倒是讓張嬸子覺得她這人說話實在。
孫雁真沒有討著一點巧,心里自然不舒坦,一路上罵罵咧咧罵得全是張嬸子。可不的么,自己不就是給人傳個話么,這豬圈里居然跳出個驢來了,關她張嬸子什么事兒,怎么哪哪兒都有她?
不夠,不管怎么樣,反正自己話已經帶到了,林紅去不去的,那是她的事情。反正朱迎娣讓自己說也不是想讓林紅去,而是為了惡心惡心葉窈窕和林紅而已。
正走著,就看見小大槐家女人吳蘭花跟她迎面而來。孫雁真眼珠子一轉,沖過去就跟吳蘭花打招呼:“蘭花你去林主任家啊?”
吳蘭花對任何一個嘴巴長在別人身上的女人都沒有好感。不過,現在甜水村那幾個嘴巴最厲害的人其實都已經消停了。比如王紅,葷話很少說了;再比如張嬸子,現在嘴巴再癢也只敢說說外村的人;還有張大花....要說起來,張大花的變化是最大的。
張大花活脫脫就變了一個人,她剪了一個二道毛頭型,跟人說話不像以前帶著刺。家長里短的話,現在從來不說,跟在朱三媳婦身后做針線,脾氣溫順的讓人簡直就不認識她了。雖然村里人都風言風語都說張大花離婚以后,沒著沒落,將來還不知道怎么樣呢,但是吳蘭花卻覺得張大花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現在的張大花,至少能夠抬頭挺胸,堂堂正正做人。
吳蘭花覺得林主任和葉隊長家...不,她含笑地想:現在葉建國已經是甜水村的村長了。有這樣的村長,吳蘭花覺得甜水村的天都藍了,水也清了
不說別的,她家公爹身體不好,還是那種不好意思說出來的毛病,所以魏大力才能揣著明白裝糊涂,硬是分派重活給她家老爹爹做事。可你看看人家葉村長,他們家啥都沒有說、啥也沒有送,人家就給她家公爹安排了一個恨輕松的活。
所以,吳蘭花這才想要去葉建國家謝謝林紅,這肯定是林紅跟葉隊長說的,不然葉隊長怎么能想得起來呢?
吳蘭花手里拿著十個雞蛋,攢了很久才攢到十個,這不算什么好東西,可卻是吳蘭花目前為止能夠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
“蘭花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孫雁真對于這些還是很精的,一看吳蘭花的樣子就知道她手里拿了好東西。吳蘭花卻不想跟她多說,只說道:“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別走啊!”孫雁真在張嬸子那兒吃了虧,就想在吳蘭花跟前找補一下:“你該不會是去林主任那里吧?”
孫雁真的語氣帶著酸意:“沒想到蘭花你不聲不響還挺有本事,居然走通了林主任的路子,不過,我跟你說蘭花,你現在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吳蘭花刺了她一句:“這就不用你管了,我走了。”
孫雁真這幾天上躥下跳,吳蘭花都看在眼里,她想了想,還是多了一句嘴“林主任看重實干的人,她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孫雁真嘟囔了一句:“什么實干的人,那就是個母夜叉。”心里這么想,身上卻越來越冷。“阿嚏!”孫雁真估計自己肯定感冒了,也因此就更恨林紅。吳蘭花也注意到了孫雁真身上的狼狽,她皺著眉頭又說了一句:“行了,我走了。”
孫雁真還有話沒有說呢,跟在她身后就喊:“蘭花,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那個張嬸子現在在林主任跟前說你壞話呢。”
吳蘭花腳步一頓,人也轉了過來。
孫雁真就笑了:果然誰都不想別人說自己吧。剛才張嬸子那樣羞辱她,她要是不回報一二,實在是不能解心頭之恨。
吳蘭花沉著臉:“張嬸子?她說我什么?”
孫雁真心下一笑:“當然是說你...”
要說起來,這要是跟在林紅合作社的人,就沒有一個孫雁真不討厭不討厭的。這個吳蘭花,孫雁真其實也不是很喜歡。孫雁真覺得,自己哪里不比這個爬灰的女人強,想想林紅那個絕女人身邊都是些什么貨色!
“蘭花你可別生氣啊,張嬸子要是說你不過就是那些話。”孫雁真想了想了:“就是你跟你家老爹老結巴..”
“啪!”
“蘭花,你怎么打我!吳蘭花你有病吧!”
孫雁真覺得這個吳蘭花就是個神經病,自己也沒怎么著她,這怎么巴掌就上來了呢?
“孫雁真你還記不記得黃小草當時說我后來怎么樣了?”
吳蘭花我為什么跟孫雁真啰嗦這些話,就是為了等她這句話。她也好上手打一頓!
“你...你,這個...”
真是晦氣,一個吳蘭花一個張嬸子都是不要臉的貨色!可是孫雁真現在是兩個哪一個都不敢得罪的,她只好捂著臉,罵罵咧咧地說一句:“別林紅現在護著你,等她落下來以后,你們還不如我呢!”
比如黃小草,現在可是倒霉得很,天天要把甜水村的廁所掏干凈了還有掃豬圈,這些都還不算是工分,等做完了這些還要上工,這些還不是葉建國安排的。聽說當初是要讓黃小草游街示眾送到勞改隊的。要不是黃小草要死要活,吳蘭花退了一步,黃小草現在還不知道有命沒命呢!
這也是為什么孫雁真聽到這話就偃旗息鼓的原因之一,她可不想跟吳蘭花這個瘋婆子一般見識。這個吳蘭花要是瘋起來,跟張大花可說是不相上下。
“孫雁真!”
孫雁真扭頭想走,吳蘭花反而叫住了她。
“孫雁真,以后不要這樣沒腦子的挑撥離間,再這樣我就直接拖著你去找張嬸子,到時候看看你倒霉還是我難看。”
吳蘭花說完,也不理會鼻子都快要氣歪了的孫雁真,昂首挺胸就走了。
等到了林紅家放下手里的雞蛋,發現林紅并沒有拒絕。不過接了雞蛋以后,又給了她鼓鼓囊囊一個大包,等吳蘭花發現里頭是一小塊肉干的時候,趕忙擺手拒絕:“不就是幾個雞蛋么,林主任你可別給我這個,這是臊我呢!”
“家里還有些,一人給你們一點嘗嘗味道。”林紅這話不是胡說的,因為他們家還有十斤這樣的牦牛肉干。這種肉干的味道就跟它的名字一樣:全是肉,還非常的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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