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武奇娘這回想得再好、她再不同意武奇和苗玉鳳的親事卻也沒有用了。因為武奇這回也不知道發得什么瘋,以前口口聲聲孝順母親的一個人,現在是死活都要跟苗玉鳳結婚。
這不,眼看老娘不同意,他索性就搬苗玉鳳家去倒插門了。搬走的那天武奇娘險些沒被自家兒子給氣死嘍。更讓武奇娘生氣的是:武奇娘有過那么一兩次還看到武奇一兩個“連襟”在苗玉鳳家門口來回走動。武奇娘長他們跟前走過的時候,還能聽到那些男人笑得猥瑣地說,她家兒子武奇是個吃軟飯撿破連的。
苗玉鳳這個破·鞋,我呸!
碰到這樣的事情,武奇娘沒有痛恨不聽話的兒子武奇,而是一門心思恨上了別人。
武奇娘一面討厭著苗玉鳳,一面又恨上了魏大力。在武奇娘的心目中,一切痛苦的根源全都來自于魏大力。你說說魏大力這個死不要臉的,當初要不是他在武奇面前露出那么點個意思,還非要苛待武奇,她自己個能同意讓張大花走那一步么?現在好了,張大花跟兒子離婚了、魏大力也下臺了,黃小草更在隊里頭勞改了,還有每個月的兩塊錢和各種東西全都沒有了!而武奇還得上工掙工分!武奇娘一想到兒子拖著羸弱的身體上工,心里就別提多心疼,別提多恨魏大力了。
更別說后來武奇搬去苗玉鳳家,也是因為苗玉鳳那個女表·子許諾不讓武奇干重活!武奇娘是心疼兒子,也希望能有個女人接她的班來給兒子做些事情,可是這怎么也不能是個村里頭外號“逢·人·睡”的苗玉鳳啊!雖然張大花當時名聲也不好聽,可是孬好張大花沒有這么不·要·臉啊!
兒子一·日·一日不著家,武奇娘的怨恨也就一天大過天。
武奇娘要是恨一個人,自然滿心滿意盼望他不好。就比如當初張大花跟武奇才離婚時,武奇娘就這村講到那村口,敗壞張大花的名聲。現在輪到魏大力,武奇娘就希望魏大力家倒霉,更希望魏家日子越過越差,變成村里第一窮。
原本一切都跟武奇娘想的那樣:魏大力家一個兒子進了勞改隊,黃小草那個沒用的死女人也留存勞改看表現,剩下的三個兒子也就魏子健在公社中學上班,別的兩個聽說現在沒他爸在里頭,一人就拿六七個工分。
而魏大力更是天天喝醉酒打黃小草,這個魏家眼看就破敗了。武奇娘正要高興呢,后來卻被人給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因為她天天盯著魏家,這不就發現了一個怪事兒。明明應該跟仇人似的葉家,沒想到居然在暗地里偷偷摸摸給魏大力家送東西。武奇娘留神仔細端詳過,有米、面還有油,又一次甚至還有幾斤紅糖!
紅糖啊,那可是稀罕物啊!那么多好東西,居然都給了魏大力那個狗東西!自此,武奇娘就又恨上了葉建民。現在見人人圍著林紅,武奇娘自然要落井下石,跟風就上。事實上,她都準備好了磚頭。
“我親眼看見的,葉建民烏漆嘛黑天送過去大米白面還有紅糖!”雖然武奇娘也不喜歡葉窈窕,但她更想打張娣:“沒見過這樣人家,家里的東西多得吃不完,還要去隔房的侄女家敲詐。這可真是越有越算了。”
今天這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一個瓜接著一個瓜地讓他們吃啊!事不關己的人們,終于不再高高掛起,他們一個兩個都開始興奮地交頭接耳,大家雖然沒有吃飯,但是沒有一個人舍得離開。這可是村里頭最大的兩兄弟家的瓜啊,要是錯過了,估計以后就再也見不著這場景了。
眾人沸騰了,本來覺得沒啥大事準備回家做飯的女人們這時候都舍不得動了。
張娣則是已經氣得手都開始抖了,自家也沒得罪武老嫚子啊,這怎么話里話外都是在敗興他們家?再看看李平,李平就是個窩里橫,別看她厲害。可這會兒人多,她也開始懵了。李平捂著肚子,生氣地嚷嚷讓他們走。
李平心里其實也很生氣:不就是幾塊破桃酥么,有什么好說的,值當這些人跟過來看熱鬧,吃完了買就是了。她都已經想好了,自己吃完了就回去找奶奶要,反正她大姑有錢,那桃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她還有四季青餅干呢!這些短見識的人。
“還讓我們走呢,我看啊,人葉建國一家人都是老實本分人,葉建民一家子都是好吃懶做的貨色。”張嬸子功成身退,已經湮沒于眾人,卻舍不得離開。她以前的“功力”還沒有完全消失,慣常就是先挑起事端,等到大家抄吵得兇了,她就躲起來。
不為別的,畢竟這些人要找她對峙,打她怎么辦啊!
不過,這一回,張嬸子莫名覺得自己身后堅強,即便葉建民回來,張娣不依不饒,反正后頭還有葉窈窕!
張嬸子心里就這么做好了打算。她也沒有細想,怎么著就能夠這么信任葉窈窕。就算是想了,張嬸子也有自己的答案,反正信任葉窈窕的又不是她一個人,朱三媳婦,王紅,吳蘭花還有張鶯,對了,還有那么多的小媳婦大姑娘的,這么一想,嘖嘖,張嬸子突然就有點同情葉老太和葉建民這一家人了。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這葉建國一家人在村里的威信越來越高。且不說那些調皮搗蛋的,到了葉建國和林紅跟前老實得跟個鵪鶉一樣。就說這些最難管的婦女們,一個二個的,雖然七個人八樣心思,但是大家都是很媳婦林紅的。
“行了,真是晦氣,不就是一袋子桃酥么!”李平莫名想起了當初在荷花村的遭遇,當時就因為她不憤葉窈窕在葉家受寵,想給葉窈窕一個下馬威,結果后來怎么樣?葉窈窕沒怎么著,她自己被她爸吼一頓埋怨。后來曹斌對她也是愛答不理,要不然她后來也不會那么快就投入葉錦這個兔崽子的懷抱。
李平摸著肚子,覺得自己剛才聽到葉窈窕的名字就應該馬上表態,不就是一待桃酥么,她賠給葉窈窕就是了。
李平是真有點后悔的,其實她原本沒想過要吃那袋子桃酥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原本去葉老太房里拿東西的她,一下就被桃酥的味道給吸引了。她也沒想都吃了,坐在那兒先吃了一塊,覺得好吃,就又吃了一塊,吃完之后又一塊。
也不知道葉老太的桃酥從哪里買來的,比她大姑從市里供銷社帶來的還要好吃,就好像才做出來的一樣噴香。一口咬下去嘴上油汪汪的,卻一點都不膩,甜得那叫一個剛剛好。李平想著反正也不是自己想吃,而是葉老太的曾孫想吃,所以就做那兒一口氣吃了大半,吃完之后才發現就哪里是大半,就只剩下油紙包里頭的一兩塊。
也是巧了,葉老太正好從外頭回來,看到李平吃她的桃酥,臉色雖然不好看,但因為李平懷著身子,所以不過是呵斥了一句也就算了。李平索性又揣了一塊放嘴巴里頭,吃完了以后站在門口還舒坦的直打嗝。
葉老太一看,這桃酥就這么香?她那會兒回來的時候正犯了癮頭,打著呵欠吃了一塊,吃完之后,居然沒那么困了,精神也好了很多,所以才有了后來到葉窈窕家要桃酥的事情。
李平當然不知道葉老太這些事兒,她甚至因為吃多了睡了一下午。現在的情形讓她第一次覺得有些害怕。她就知道,遇到葉窈窕就準當沒好事兒。算了,就當自己晦氣,賠她葉窈窕一包桃酥就是了。
李平這么想著也是這么做了,她一向是個性格剛強的。不然也不會在荷花村對葉錦的二爺葉建國那樣多分。可是好幾次的經歷告訴李平,葉窈窕這個丫頭還是少惹得好,朱迎娣就是一個例子。
別看李平在人前口口聲聲說朱迎娣過得好,葉窈窕沒趕上,可她回娘家又不是沒聽她媽說過,朱迎娣現在在曹大娘的手底下過的日子那叫一個難熬。她媽甚至說當初幸虧自己沒跟曹斌走到一塊兒,不然也受不了。
單憑這些,李平倒也只會說一句葉窈窕運氣好看得準,知道曹家人都不是好相處的。可是她大姑那樣一個眼高于頂的人居然對葉窈窕另眼相看,聽說還給葉窈窕弄了一個工作,這就讓李平佩服到簡直有點害怕了。
“張嬸子,給,你把這個拿回去還給葉窈窕。”
李平像是沒聽到張嬸子婦口口聲聲說葉老太不公平壓榨孫女的東西給孫媳婦這些話,要說起來他還委屈呢。那天也是她第一回進葉老太的房間,就這還被葉老太好一頓吵吵。葉老太有好東西可從來沒見著給自己!
“呦,張娣,你家的兒媳婦可比你明事理,我看是不是你攛掇得你家葉老太去問人家葉窈窕要東西啊,早就看出來了,雖然林紅那人風風火火的,但是人家沒有什么壞心眼子,這張娣就不一樣了,我看十個林紅也抵不上一個張娣的心眼子。”
武奇娘眼看風波隨著李平出面漸漸要平息了,趕忙就給扯了一把“草”、澆上一瓢油,她不能讓李平把事情擺平了,她要使勁地煽風點火給燒旺了。
張娣有些聽不下去:“那說話的是誰啊,兒媳婦都被你給賣了,你還有臉說人家的話啊!”
張娣實在有點受不了。這現在是阿貓阿狗都敢跑她頭上拉屎撒尿呢,自家的男人還是這甜水村的村支書呢,一個兩個的現在什么話都敢說了?
武奇娘根本沒把張嬸子放眼里,沖張娣直接懟上了:“你才個破·B說的是人話么,張大花是破鞋誰不知道啊,你這是同情張大花啊,你家兒媳婦是不是也跟張大花一樣的啊!”
張娣一聽這話,怎么能忍?她沖過去沖武奇娘一口老痰吐了上去:“我呸你個老不要臉的,天天晚上霸著你家兒不放,全村人誰不知道..”
武奇娘一聽這話炸了:“我跟你拼了!”
這些話還是張大花跟武奇娘去年爭吵的時候說的話,沒想到張娣居然重新提起來了。雖然村里有人私底下說,可這種話是不能亂說的,這可跟東家男人跟西家女人搞一塊不一樣,這種話說出來那可是要人命的話啊!
圍觀的人縮了縮脖子,一個‘’兩個都覺得害怕卻又舍不得往后退。這多勁爆啊,可是這畢竟不是好聽話,有些帶著閨女過來的,就直接扯著丫頭的辮子扯走了,
甜水村村民雖然有這樣那樣的齟齬可要說起來,大家都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張娣那樣說多了,這就是不給人家活路啊。畢竟武奇娘守了半輩子的寡,好不容易拉扯兒子長大了,這半拉的被人這樣一說,這滋味可不是誰都能夠受得了的啊!
“你媽個...”
武奇娘本來對葉建國家就有仇有恨,如果不是黃小草這些天夾著尾巴做人,根本不往她跟前湊,武奇娘是預備先打黃小草一頓的。
別小看老太太,尤其是一個人帶大孩子的老太太。這年頭人都不怎么“聰明”大家腦子也都用在正道上,更因為大家生活條件都差不多,所以還沒有老太太當街碰瓷的事情,要不然張娣也不敢上來就拽武奇娘的頭發就扇巴掌。
武奇娘也不甘示弱,躲開張娣的手,手指甲就血赤糊拉地在張娣臉上撓著。
張嬸子眼珠子一轉,也不去拉人。立馬就發揮了她平時撩得人家打架就跑的屬性,三兩步就跑出了是非圈子外,想了想,張嬸子沒有回家,而是去路頭專門等林紅去了。
林紅是甜水村的婦女主任,張娣和武奇娘打架這就得歸林紅管。想想今天聽到的消息,張嬸子覺得有必要提醒林紅。這個葉老太手里可有不少東西呢,看看大兒子葉建民這都趁著夜黑風高的送東西給魏大力呢。
憑著張嬸子多年“捕風捉影”的功力,她能篤定,葉建民肯定有什么軟手把子在魏大力手上。不然一個下臺的村長,怎么就值當葉建民偷偷摸摸去救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