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等蔡蘋喜滋滋地拿著介紹信走了,林紅這才皺著眉頭說:“我以前還覺得這個蔡知青長得喜慶,人看著也不錯,跟我們窈窕又能說上一家話,心里還想著給老大說說看的。現在看來這個就是個楞丫頭,你看看說的這都是什么話?魏子健這樣式的人,她還當美寶呢!”
葉建國很少議論人,這會兒林紅說話,他不過也就是默默地聽著。
林紅也不要他回答,還只是自顧自地說:“你看看剛才那小丫頭看我們窈窕的眼光,就跟我們窈窕不如她一樣。”
林紅本來就是個精怪的,怎么沒看出剛才蔡蘋看自家閨女時候,眼中的那一瞥憐憫?
“行了,就是個沒腦子的,以后讓咱閨女別理會她!”護短的葉建國一聽有人還敢憐憫自家閨女,也不沉默了。說了這么一句,又站了起來:“我出去看看去。”
林紅一把拽住他:“行了,別去找魏子健那小子了,那樣的人你跟他犯不上,不理他就是了。”
葉窈窕也走出來阻攔:“爸,你嘗嘗看我做的雞肉松,哪里還需要改進改進的?”
葉建國一聽閨女這么說,立刻就停住了腳步。他沒有接閨女的雞肉松,而是皺著眉頭說:“你大哥二哥都是男子漢了,你不用給他們做這些,部隊伙食不差,窈窕你自己留著吃!”
閨女好不容易打了這么多的野山雞,做成肉松可以吃一陣了。現在是春天也沒什么好吃食,家里雖然比去年的日子好過,可他還是沒辦法跟那些城里人一樣給閨女今天買桃酥、明天買餅干的。
葉窈窕跟葉建國相處久了哪里能不知道葉建國的一副慈父心腸,剛想說自己不缺吃的,畢竟她沒事也會在家里頭烤些小餅干,或者做點桃酥。不過眼看一向少言寡語的爸爸,因為自己說了這么多話,葉窈窕心下一動,不由伸出手抓了滿滿一把肉松卷在了面餅塞進了葉建國的嘴巴。
“這孩子!”林紅嘴上這么說,心里已經樂開了花。
“媽,別生氣了,不會少了你的!”葉窈窕說著又將手里包好的面餅塞給林紅。
“妹妹,我的呢?”被數學試題荼毒很久的葉京,探頭探腦剛說完就被他媽一句話給無情地拒絕在原地:“你這屁股上是不是裝了陀螺,還是上頭有釘子啊,你妹妹好不容易出一張試卷,你不知道珍惜,這出來進去的,吃上頭就顯著你了是不是?”
葉京:“...”早就知道自己是個沒人疼的小草,為何還要抱有希望?
“行了,三哥。”葉窈窕將剩下的肉松和面餅統統遞給葉京:“都給你能吃就都吃了!”
葉京拿著碗還想著別的:“大鍋里的我都能吃了,也都給我?”
“想得倒是美!”
林紅伸手就要揍人,卻聽外頭有人喊:“林主任,林主任,我家張鶯娘不見了!”
林紅點了點葉京的頭:“你就作怪吧你!”,心里嘀咕一句:“他們家這幾天事可真多!”人已經走了出去。
比起從前,林紅待人接物好了很多。比如現在她雖然還是不待見張老實,卻還是盡量和氣地說:“怎么回事,你先慢慢說。”
張老實有些懼怕林紅,火燒眉毛了,他也好要先看看林紅。見林紅臉上沒有不耐煩,這才敢繼續往下說:“鶯她娘今天說要去找...找人還東西,這一去就沒有回來,我這找遍了整個生產隊,也沒有看見人!”
林紅最煩的就是說一半留一半的人,聽見張老實這么說,不由冷著臉:“柞找誰還東西呢?怎么不去問問,是不是掉茅坑里頭去了?”
張老實不愧是個老實頭,被林紅這么一說居然還真就這么認為了,他搓著一雙手:“不知道是去誰家了!林主任!不是吧,那我去找找?”
林紅笑呵呵地:“行啊,你找找看。我們隊上這幾天正好需要挑糞澆菜,你正好邊找人邊澆糞。”
“啊?”
張老實不知道怎么找個婆娘這都能引來個臟活累活,他趕忙向葉建國求助:“隊長您看這...”
葉建國倒也不介意張老實喊他舊稱,畢竟張老實就不是一個能來事兒的人。他看了眼林紅:“行了,別給人瞎開玩笑,既然人不見了,就好好找找。”
說著咽下口中一口雞肉松,香甜咸香的味道讓葉建國不由吞咽了下口水。干了一天的活計,他有些餓了,這肉松的濃香一口吃完,不僅沒有解饞反而勾起了葉建國的食欲,讓他越發覺得餓了。
葉窈窕看葉建國要出去,忙說:“爸,我看你這幾天早上起來還是有些反酸,肯定是胃又不舒服了吧,你可不能餓著。來這是我和三哥專門歐留給你吃的,我們家獨一份的,你帶著邊走邊吃。”
葉窈窕眼看自家爸爸才回來就要為張老實家奔忙,雖然覺得心疼,卻也知道這是葉建國的本職工作。其實鄉下村長的工作,可以說是最瑣碎的罪復雜的。上傳下達,上面下面遇到事情都要找到葉建國。如果不是葉建國自己想為甜水村做些事情,其實按著葉窈窕的意思,她們一家子自己顧好自家就成,專業合作社啥的,弄不弄也沒那么要緊。
當然,后來葉窈窕重新認識了張鶯張大花朱三媳婦這些人,發覺她們其實都是些通情達理的人,跟她們在一塊兒,雖然有時候會鬧出些啼笑皆非的笑話,但是日子卻比前世過得要舒服很多。
收起思緒,葉窈窕將包了雞肉松的白面餅子遞給葉建國,又有些歉疚地沖張老實說:“對不住啊張大爺,我爸爸胃這幾天有點不舒服,他一天到晚的忙村里,我們也幫不上忙在,只好給他補補。不過,黑面餅子我們家還有,給你來一塊?您可別嫌棄。”
其實他們家的黑面子更好吃!
林紅差點沒把這話給說出來。甜水村把連麥麩一起推出來的面叫做“一烙籮”,很多人家都是為了節省糧食才會這么弄。家底子好點的日子好過些的人家,至少會過一遍糠麩,這樣面粉吃起來才不拿嗓子。
林紅也是奇了怪了,自家本來留著她跟葉建國吃的黑面,被葉窈窕發現。這不經過閨女巧手那么一弄,居然還挺好吃。林紅自己就不是個會做飯的,能把飯做熟了都要謝天謝地,閨女這么能干,林紅除了高興就是吃了,根本就沒想著琢磨。
現在看張老實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林紅趕忙催葉建國:“快去快回,一會兒我也去各家發動女人們找找看。”
張老實原本還等著葉窈窕說一句就不再推讓地接過餅子呢,畢竟他可看見葉建國的餅子里頭包著好些個鼓囊囊的東西。張老實估計那可能是肉,不然怎么能這那么的香呢?他就那么站一旁都能聞到餅子的面香混合著肉的濃香。
葉建國可真會吃!
張老實羨慕地看一眼葉建國、又看一眼葉建國,更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他這饑腸轆轆回到家,沒看到張鶯娘做飯,正氣著,一打眼又看到張鶯剪短了頭發沖他樂呵。氣得張老實啥話沒說就找張鶯娘去了。在他們家,一家子人張大花脾氣火爆。都說侄女像姑娘,張鶯也不是個饒人的主,家里就只一個張鶯娘什么都肯聽他的。當然了,張老實這要是有些不舒坦不痛快的地方自然也是要找張鶯娘跟前嘮嘮的。
本來是負氣出來找人,可是等真的出來以后才發現張鶯娘就這么失蹤了。張老實是知道張鶯娘的那些事的,也知道張鶯娘會去哪里,可結果到了那兒,人家直說根本就沒有看見人,還非要塞給他五塊錢,說是跟張鶯娘說好了的,她沒來讓張老實拿著也行。
葉建國做事情靠譜,不多時就召集人開始找張鶯娘。大家村里村外的找,也沒看到人,又都餓著肚子,難免有些急躁說話也都帶著不客氣。
有急性子的就開始嘀咕:“張老實,這前莊后村的都找遍了,也沒看到你家女人出村,你看看是不是掉你家茅廁缸去了!”
“村長你說說張鶯娘能去哪兒啊!”張老實抱著頭蹲墻角,眉頭皺緊,一副很愁苦的樣子。
“爸,找著我媽沒有?”張鶯還是聽林紅和葉窈窕說了才知道張老實滿村在找人,她原本還以為自家爸這是心里不痛快折騰人呢。張鶯知道:自家爸在外人面前老實憨厚,在家里頭脾氣相當執拗。
“沒找到啊!”張老實嘴巴動了動,又捏了捏褲兜里硬邦邦的五塊錢,嘆了口氣,只說:“也都怪我想偷懶,這不,要不是讓你媽去找找林主任和葉村長,看看能不能給我弄個輕松一點的工作....”
葉建國銳利的目光看向張老實,逼得張老實對上這樣的目光,不由得就開始躲閃。
張鶯品出味來了,她責怪地沖張老實喊道:“爸,你說這些做什么?”
張鶯覺得丟人,她爸媽干的這都叫什么事情!村里人如今誰不知道自己跟葉窈窕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還有她跟一米九,張鶯可是把葉窈窕當媒人的!
“我不是....我就說說而已。”張老實被張鶯這么一說,頓時說話有些結巴。看熱鬧的人中大多數都知道張鶯跟葉窈窕關系好,也沒想著從里頭弄點什么這那的。大家都只是聽了一耳朵,就開始議論起了張老實:“沒看出來啊,這個張老實看著老實,其實是個憨面刁心的。你看看人朱三,他家媳婦跟葉村長家窈窕關系多好?人那才叫一個鐵,可你看見朱三媳婦找過葉隊長?”
有人提出不同意見:“朱三的活也不重啊!”
那人就笑話他:“你要是跛腳,葉村長說不定也能讓你撿輕活做。”
“哈哈,我就是說著玩的,人家朱三可沒少給咱村上做事情。”
在葉窈窕的建議下,村里成立了一個手工木匠活的小組,雖然不是專業合作社那樣能給村里人掙錢,但是人家這小組,可以給村里的人修修屋頂,修修家里的壞桌椅板凳。當然了,如果誰家要打東西,那就得給錢,或者從隊上扣工分。
而朱三因為手藝好,就成了手工合作組的組長。現在就帶著三四個人,農忙的時候幫村里地里頭忙,閑下來的時候就給村里各家各戶拾掇。
他們也就三個人,卻解決了村里好多問題。雖然拿的是十個工分,但是這錢全都是村里給的,又不要他們個人私自掏腰包。村里人也不是個愣的,誰還能說句不同意的?
所以說,剛才那人也就是隨口酸兩句,再多幾句卻是不能夠的。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家朱三有手藝,說不得自家就有求到朱三跟前的時候。
“你們有開玩笑的功夫,還不如找找人呢!”張鶯一看自家爸又是抱頭蹲墻角什么事兒都不管,一副天塌下來不知道怎么辦的樣子,心里就煩躁。再看到這些人居然明里暗里奚落她爸,暴脾氣這不點火就來了!
張鶯是不喜歡自家爸,可更不喜歡別人隨意議論她爸。
“張鶯你別急,你這些叔叔伯伯們找累了讓他們先歇會兒。”林紅自己不怕得罪人,卻低聲對張鶯說:“你這孩子真要改改莽撞脾氣,你現在還求著人,有什么事情不能以后說的?”
這么說了張鶯,林紅又訓斥剛才冒尖的那人:“李小四子啊,我怎么發現哪里都有你的呢,你看看人家張鶯都要急死了,你也好意思在這兒開玩笑的呢!”
李小四本來被張鶯說的挺生氣,一個小毛丫頭居然敢說自己!不過,林紅開口攬過來,他也不好再說張鶯,因為懼于林紅的“威名”李小四子還得賠笑:“我這張嘴林大娘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就是臭嘴一張,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回吧!”
林紅也不是真要跟他針尖麥芒地說,李小四一開口,林紅就坡下“驢”:“行了你,誰有耐心管你呢,等我什么時候有空讓你家唐紅梅管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