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調查，滬城這邊市場基本上被咱們分了，浙省還沒有，所以去那邊跑了幾個月，這家廠子是合資企業，港城老板和本地人合伙的，規模很大, 以后還會買機床。”寶福山說的很簡單。
但其中的辛酸，就算他不說，大家都能猜出來。
“好樣的，我覺得咱們應該多開發市場，別只盯著瀘城這邊，蘇省，京城, 還有南方那么多城市, 都是肥肉啊，多出去跑跑！”顧野有了新想法。
機床不是襪子這些消耗品，穿一年兩年就要換，一臺質量好的機床，使用期可能長達幾十年，周期長，所以更新換代沒那么快，眼光要放廣闊些，華國那么大，別只盯著滬城這塊肉。
“我打算去蘇省那邊看看。”許三強早有打算，準備去蘇省跑跑。
韓士忠也打算去蘇省，畢竟是他老家，方便些。
錢六斤則準備回浙省，他是那邊人，不過他自己沒啥信心, 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就回來, 去鏟刮車間干活。
晚上楚翹聽說寶福山賣了四十臺機床, 高興壞了, 她就知道自己沒看錯人，寶福山在憋大招呢。
“你看著吧，你這幾個兄弟，以后寶福山絕對是銷售冠軍，除了嚴肅能和他比。”
“三強不行？”
顧野還是看好許三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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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翹搖頭，“許三強這人太活，沉不住氣。”
當一個普通售貨員是沒問題的，拿銷售冠軍有點難。
顧野信了幾分，到現在為止，他媳婦的預言還沒錯過呢。
轉眼間到了九月下旬，滬城的天氣依然很熱，秋老虎熱死人，比七八月還熱一些，要到十月份才會稍稍涼快一些。
車間那邊的反饋來了，那些信心滿滿出去賣機床的人，有好幾個都灰溜溜回來上班了，還剩下幾個在堅持，但聽說情況也不妙, 估計堅持不了幾天了。
這天，顧野又在樓道碰到了徐技術員，一瘸一拐地走著，臉上還有幾塊青紫，看起來狼狽不堪，遠沒有前幾日的風光。
“徐師傅你怎么了？賣了幾臺機床啊？肯定賣了好多吧。”
顧野聲音很夸張，就是故意的，擠兌死這家伙。
“沒……沒賣。”
徐技術員支支吾吾地說著，還拿手遮擋住臉，不想讓顧野看到他的狼狽。
“沒賣？徐師傅不應該啊，你這么厲害，怎么會一臺都沒賣出去？啊喲，你臉怎么了？撞墻上了？”
顧野湊近了些，關心地挪開他的手，一大團青紫露了出來，眼睛都黑了一大圈。
“嗯，撞墻上了，我去上班了。”
徐技術員心里好恨，可也不敢反駁，誰讓他沒賣出機床呢，沒底氣和這姓顧的吵。
唉，他還是老老實實上班吧，賣機床那種高難度的活，他不要干了，鈔票沒掙到，小命都差點沒了。
顧野沒再說下去，放過了這家伙，很快他就從其他人那里，知道了徐技術員的悲慘遭遇。
“人家放了三條狗，都是吃生肉的大狼狗，哦喲……跟野狼一樣兇，徐技術員那小身板，哪跑得過大狼狗，噶崩就摔地上了，牙齒都撞掉兩顆，臉也碰壞了，屁股還讓狗咬了口。”
“啊喲，真是造孽，徐技術員打狗針了沒？”
“打了，一分錢沒掙到，還花出去不少錢，你們不知道吧，徐技術員他老婆，這些天可沒消停，嘖嘖……這女人水性楊花，你們看著吧，遲早要散伙！”
“難怪徐技術員回來上班了，再跑出去老婆都要和人跑了。”
大家都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像看好戲一樣，甚至還期盼徐技術員老婆，生產綠帽的速度加快一些，這兩口子鬧起來，他們才有好戲看嘛。
這些人在廁所聊天，一個小便尿了半天，八卦也說完了，心滿意足地回去上班了。
顧野從隔間出來，提了提褲子，幸災樂禍地笑了，活該！
其他回來上班的人，也差不多和徐技術員一樣，連人家工廠大門都進不去，還有兩個人讓狗咬了，他們可沒當過兵，體能比不上許三強他們，哪跑得過那些狗，屁股狠狠咬了口，打針都花了不少錢。
再加上這些人平常在車間干活雖然累，可好歹是國營大廠，說出去相當有排面，找對象也很吃香，還是蠻受人尊重的，去了外面賣機床，卻變成了要飯佬一樣，看大門的都瞧不上他們，白眼還是客氣的，有些人罵得很難聽，潑臟水放狗是常規操作。
他們哪知道賣機床要受這種羞辱，以前他們在外面，別人都客客氣氣地叫師傅，還給他們拔煙，現在顛倒過來了，他們像孫子一樣叫人爺爺，還要被狗咬。
這哪是人受的罪！
他們才不要伺候，就算掙再多的錢，他們也不干了，狗氣都受飽了，沒那個命掙。
“特么的，那死老頭狗眼看人低，不就是個看大門的，老子還是大師傅呢，出去誰不叫我一聲張師傅，那死老頭卻打發叫花子一樣，潑我一頭冷水，還放狗咬老子，老子要不是脾氣好，肯定打死這老王八！”
車間一個師傅在和人聊天，怒容滿面，他是昨天回來的，一回來就干活，比平時認真多了。
因為在外面轉了一圈，他才終于發現，還是親愛的車間更適合他。
“機床真那么難賣？”有人還是懷疑，覺得有點夸大事實了。
“哼，你不信就自己去賣，老子干活去了！”
男人白了眼，熄滅煙頭，大步回了車間。
顧野從旁邊經過，微微笑了笑，媳婦說的對，讓這些人去外面撞了墻，就知道能在車間上班是多么幸福的事了。
銷售科的鈔票確實很香，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本事拿到的。
一個月不到，那些雄心壯志出去銷售機床的人，全都灰溜溜地回來了，沒一個賣出去的，甚至連堅持一個月的都沒有。
最長的只堅持了二十天，因為他們擔心再不回來，恐怕連車間的活都沒得干了，還是早點回來占著位子，不能讓人搶了。
第二批人明顯少了很多，不過結果肯定一樣，顧野懶得管這些人，他去找廠長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