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悲苦

第93章悲苦

就這樣，張蘭英通過推薦，得以去了工農兵大學上學。

對于一個在農村生長了二十來，走得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的姑娘來說，外面的世界無疑是極為精彩的，即使那時正處于特殊年代，外面的世界并不全是美好的，卻也足夠讓第一次走向外面世界的張蘭英為之新奇不已了。

如果按著這樣的軌跡走下去，張蘭英畢業之后也會有個不錯的前程。

畢竟，雖然工農兵大學的畢業生，在后面恢復了高考之后的大學生眼里就是些走了捷徑的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學生，在這個年代，卻已經是極為少見的知識分子了。

但誰也沒想到，張蘭英的大學生活，卻在第四年的時候拐了一個彎。

她與學校一位老師相愛了。

若只是這樣也就算了，雖然是師生戀，但只要兩人暫且忍個兩年，等到張蘭英畢業工作了之后，他們再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說出什么不好聽的話來。

但偏偏，與張蘭英相愛的那位老師，年紀卻足足大出她了她一輪。

而且，沒等到張蘭英畢業，兩個人的戀情就被別的同學發現了，而且還以著極快的速度就鬧得整個學校人盡皆知。

這可就不得了了。

那個時候十年特殊時期還沒有結束，工農兵大學里的氣氛也遠不如后世的大學，許多學生都是當地冒出了頭的紅小兵，也是靠著那個年代的特殊性，才有了上大學要機會。

而到了大學之后，這其中相當一部分人并沒有想著如何汲取知識，而是像在家鄉一樣，只差沒拿著放大鏡來看每一個人了，只要逮著別人一點小錯就上綱上線的大斗小斗。

就是整個學校，也都被這些人鬧得有些烏煙瘴氣的。

偏偏，在那個年代，學校的校長老師還真的不敢招惹這些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這些人知道了張蘭英和那位老師有了私情，可想而知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了。

那段時間，對于張蘭英以及那位老師來說，大概是人生之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了，每天面對的都是各種各樣的鄙夷的眼神，還要時不時就脖子上掛只破鞋被拉到學校操場上批斗。

張蘭英從來沒有想到過，人心竟然是這樣的惡。

而這期間，那些紅小兵里面有個人原本就對張蘭英有好感，不只一次的表示，只要張蘭英愿意反咬那位老師一口，并且以后跟著他，他就可以將張蘭英救出這樣的苦海。

但張蘭英雖然是女子，但也知道自己若是真的這樣做了，對她的戀人，也就是那位老師來說會是怎樣的打擊，于是哪怕過得再怎么辛苦，也始終都沒有松口。

拒絕的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了。

那之后，張蘭英的日子就更難過了，甚至有一次還在大冬天的被某些想要表忠心的同學給推進了學校結了冰的湖里去。

要不是那些人也怕會鬧出人命來，接著就將張蘭英給救了出來，怕是她的一條命都得交代在那個年代里。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第二年，十年特殊時期正式結束，那些所謂的紅小兵再不敢這樣耀武揚威，張蘭英和那位老師才算是得到了解脫。

這時候，張蘭英也畢業了。

之前的那些苦難并沒有讓她和那位老師分開，經過了這些苦難的考驗，他們之間的感情反倒更加純粹了。

因而，張蘭英畢業之后，兩個人就商量著準備結婚。

他們已經不再是師生了，這時候想要結婚，當然也沒人能說出個“不”字來。

在準備回張蘭英的老家之前，那位老師心疼張蘭英這些日子以來所吃的苦，于是決定帶著張蘭英去醫院做個全身體檢，要是沒什么事當然最好，若是有什么事，也能及時發現早作治療。

張蘭英原本是要推辭的。

她才畢業參加工作，工資并不高，而那位老師的工資倒是比她要高點，卻要準備結婚需要用的東西，可想而知手里也不會有多寬裕，與其將錢花在這些不必要的地方，倒不如省下來讓他們結婚后的日子好過些。

不過，那位老師卻執意要帶著張蘭英去檢查。

張蘭英拗不過，再加上那段時間她的身體也確實有些不對勁，想著檢查一下也好，于是就跟著去了醫院。

這一檢查，得到的結果對張蘭英來說卻無疑是晴天霹靂一般。

她有極為嚴重的宮寒之癥，極有可能根本就沒辦法生孩子！

張蘭英想起天天被批斗的那段時間，在大冬天里被推進冰冷的湖水之中后，她雖然被救了起來，但接下來就生了一場大病，也是她運氣好，才好歹撿回了一條命，但即使撿回了命，自那之后，她就總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尤其是每個月來事的那幾天，每次都能要了她半條命。

張蘭英從前也聽很多人說起過，每個月來事的那幾天會很難受，因而就算這樣，她也沒往別的方向想。

但原來……

當初那冰冷的湖水，不僅讓她生了那場大病，而且還奪走了她做母親的權利？

知道這個結果之后，張蘭英將自己關在屋里不吃不喝了整整兩天，然后與那位老師說了分手。

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在農村里，那就是不下蛋的母雞。

張蘭英沒辦法接受自己這樣的不完美，而那位老師又是個很喜歡孩子的人，他們這樣湊在一起，將來還能像現在這樣恩愛嗎？

與其將來再為這件事爭吵，倒不如現在斷個干凈的好。

但那位老師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同意分手，他覺得，當初要不是自己，張蘭英也不會受到那樣的傷害，更不會有今天的結果，既然這一切的因都在他那里，他又怎么能拋下張蘭英不管呢？

兩個人就這樣擰了起來。

這一擰，就是整整五年。

而在這樣擰著的這幾年里，張蘭英回老家的時候無意之中見到了一心想要讀書的林秀，也不知道是出于對林秀的喜愛，還是從林秀的身上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在得知林秀的父母有意讓她輟學回家時，張蘭英主動提出了要資助林秀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