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奶奶現在就是想找個人說話都難，她這嗓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像是要發不出來聲音一樣，一說話就劈音兒。
自己也是害怕。
都癱瘓了，在不說出來話，那還不如死了呢。
吳湄給老太太擦擦腳。
還別說，真的挺干凈的。
你看譚禾說這不管那不管的，但還是給洗了，不然這腳不會這么干凈，畢竟之前住她家了。
“我姐那人啊，就喜歡別人說點軟乎話，你順著她說。”
譚奶奶偏不順著。
她是媽媽還是譚禾是媽媽？
她都要死的人了，憑啥不能想說啥就說啥。
“譚菲怎么沒過來呢。”
吳湄心想，她過來干啥呀，一起侍候你啊？
不可憐可憐你孫女。
“啊，忙呢這些天出去蹲街邊賣水果去了。”
譚奶奶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可能是人老了，聽不得這些話了。
就期盼著孫子孫女都好好的。
“二美也是心狠，也不管她姐。”
吳湄可不敢起這種心思。
大美那叫姐，譚菲這種叫堂姐，可有可無的，再說老二兩口子已經是拿進貨價給譚菲了，如果還有別的不合理的要求，那不是找罵嘛。
譚菲去街邊擺攤這個事兒是吳湄攛掇的。
為什么攛掇？
為了女兒好。
要面子沒錢花。
顧長鳳也是那意思，家里的水果肯定沒的說，但譚家主要銷路的水果價格相對來說還是高，譚菲她沒有固定的客戶群她就賣不動，譚宗慶啊你別看自己沒啥本事，也不敢干什么，但為了侄女這回炸著膽子和人談的，要了一批一般的果，他自己不賣就是留給譚菲賣的。
砂糖橘各方面的味道差了點，但價格相對來說就下來了，中間的利潤就都是譚菲能賺的，只要你能付出辛苦，你就能賺錢。
砂糖橘這種東西不能久放，譚菲兩口子一尋思，那擺就擺吧，丟人就丟人吧。
人就是沒逼到那個份兒上，真的到了那個份兒上什么都能干。
徐建熹這人教養是好，你問什么我一定答，不會叫對方受冷落，譚禾就負責聊，越聊越開心越聊越高興，眼下覺得過來侍候她媽也沒什么不好的。
“老公。”
徐建熹起身。
然后就沒回來，好像二美喊他回去拍孩子睡覺，人一家四口在樓上玩會就打算睡了。
譚禾見徐建熹確定是不回來了，才回了她媽那屋。
譚奶奶嘴饞，今天吃的咸淡就有點重，多喝了點水，這半夜就開始了。
顧長鳳睡的迷迷糊糊的，聽見對面數落人的聲音，是譚禾的聲音。
譚奶奶吃東西依舊不忌口，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自己也是覺得沒幾年好活了，那自然更是得放開了吃，什么高甜度的水果什么大魚大肉，配著小糕點間歇的時候吃著，還愿意吃糖水罐頭，偶爾也愿意喝杯奶茶什么的。
二美提過一回，說病人這樣吃那肯定是不行，但大家都沒往心里去，吃的方面大家都是不太在意，誰不是這樣過的，沒聽說吃好了還犯病的，多吃點青菜不就得了，顧長鳳勸二美別插話了。
到譚禾這班，她只是愛數落人，訓譚奶奶，但到了老四老五的班，那就熱鬧了。
老四老五都不愛管，晚上呢不可能不睡覺，你尿了那就忍著吧，尿不濕用上，潮就潮點，至少也得挺到早上啊，挺到交班，這樣她們就不用管了，譚奶奶要是上大號呢，就扔滿地。
不愛侍候！
就一宿，老四老五差點沒被折騰死。
“大姐，那我們回去了。”
和譚禾做交接班，妯娌倆換了衣服離開。
“這什么時候到頭兒啊？”
“可不是，你說媽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還不如早點去呢。”
吃了也吸收不到。
二美待在娘家的最后一天。
“大姑，這是弄什么？”
譚禾從家里拿了個攪拌機過來，正擺弄呢。
“給你奶打點吃的。”
“怎么用上攪拌機了？”
譚禾：“你奶那牙啊掉了，現在嚼不動，之前牙挺好也沒裝假牙，現在這樣子也裝不了了，只能吃點糊糊了。”
肉啊菜的一股腦扔進去，然后就開始打，打成菜泥。
二美只覺得后背一涼。
這還有什么味兒了嗎？
之前吃飯還挺好的。
摸摸自己肚皮，她多少是有點怕。
怕攤不上好孩子。
真的看她奶這晚年，太糟心了，雖然一堆孩子圍繞著。
徐建熹下樓洗臉，看二美摸著肚皮一個勁的出神，用胳膊碰碰她。
“想什么呢，想那么專注？”
“我回去得對我孩子們再好點。”
徐建熹：“啊？”
“我要是養不出來特別孝順的孩子怎么辦啊？”
徐建熹瞅她一眼：“一大早的說什么傻的冒泡的話。”
拍她后背：“洗臉了嗎？”
“還沒。”
“那你先洗？”
把水盆讓給她，二美先洗了一把臉，徐建熹把那水倒掉然后換新的水。
二美上炕準備吃飯。
大美往年都是在婆婆家過年偏多，今年不是說老二初三就要回來嘛，她就沒走，明天二美走她也得回內蒙了。
譚宗慶也落座，看看桌子上的菜。
“吃點粥配點包子其實也挺好的。”
二美一聽，眼睛一跳。
“可千萬別這么吃，米飯弄成粥升糖就更快了，包子也是主食啊，這主食配主食加點小咸菜你這一餐要了命了。”
譚宗慶白小女兒。
“就你講究多。”
“我不是講究多，我是把你從我奶那境地里往外拉了，我親愛的爹啊。”
譚宗慶；“那人家天天包子配粥的就都癱瘓了？”
“人家基因強大，你沒那么強大的基因你只能盡量讓自己吃的健康點。”
“行了行了。”
也不是頓頓吃，老徐家飯吃多了，現在變成老徐家的人了。
二美手機響。
大樓打過來的。
元樓：“還沒走呢？我和你嫂子現在過去。”
二美：……
我都回來兩天了。
“嗯，知道了，你們慢點開啊。”
掛了電話看自己爸媽：“我哥說帶孩子回來了。”
顧長鳳耷拉下眼皮，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倒是譚宗慶，嘴上說著當元樓死了，可身體反應最實在，問顧長鳳：“那孫女回來了，給不給紅包啊？”
大人之間不開心就不開心了，那小孩子有什么錯啊。
顧長鳳：“你愿意給就給，別問我。”
譚宗慶咬牙：“那不給，我都沒兒子了還要什么孫女。”
大樓那孩子一進門，譚宗慶眼睛就離不開了。
親孫女！
好不容易抱到懷里，這一通稀罕啊。
張萱看的眼皮直跳。
張萱不愿意把孩子帶回來，可她爸媽都讓帶，她這氣兒也不是太順。
要孩子，生孩子就好像都和譚元樓沒啥關系似的，全程都是她媽管，她媽跑來跑去的，張萱看見公婆就生氣。
你們什么都沒付出，憑什么還要看孩子？
有資格嗎？
“爸你別用臉蹭孩子啊，你那都是胡子。”張萱上手把孩子搶回來。
她覺得譚宗慶就是心里沒有點ABC數，那么糙的臉，還拿胡子蹭孩子的小臉蛋，是不是有毛病啊？
譚宗慶給了紅包，難得因為孫女也沒生氣，心心念念就是要抱孩子，顧長鳳抱都沒抱，人家臉上寫著不愿意叫你們抱，那她再喜歡她也不抱。
準備午飯，大家都在外面忙活。
譚元樓接了一通電話，就準備回去了。
“你帶孩子吃個午飯，吃完飯再走。”他交代張萱。
張萱火馬上就上來了；“要走就一起走，你家我家？你把我扔這里算怎么回事兒，你看看你爸那樣，手洗沒洗啊，上來就抱，孩子在我懷里呢，一個老公公就上兒媳婦手里搶孩子，做什么之前怎么不用用大腦呢？”
她覺得被冒犯到了。
“哪那么多話。”
張萱抱起來孩子：“看也看了，我也要回去了。”
她也不愿意在老譚家吃這口飯。
“你和孩子待這兒。”
“我就不。”
兩口子在屋子里吵了兩句，大美一進門就聽見了。
“要走啊？”
元樓笑笑：“嗯，有點事兒，你嫂子和孩子……”
張萱：“我也得回去了，我媽在家把飯都準備好了，我吃不慣外面的飯。”
大美：……
大美就想不通，張萱這人，一點面子都不給別人留的，這人怎么長大的？
還是就對她家這樣呢？
“那一塊兒回去吧，我和爸媽講一聲。”
元樓拿著外套往外走，和二美打聲招呼。
“哥回去了啊。”
二美：……
大哥，你才來不到一個小時，這就走啊？
串門嗎？
“建熹走了啊，我那頭有點事情要去處理。”
徐建熹點頭。
元樓；“楊晨，我先走了啊。”
“哎，哥你們走啊？”
“開車直接走。”
大樓和張萱帶著孩子走了，譚宗慶就想和孩子拍個照，結果也沒拍上。
挺失落的。
譚宗慶和顧長鳳是從來就不提張萱好不好，本身也沒把她當成自家人，所以也不要求也不期待。
倒是吳湄瞧著，覺得大樓這不行啊。
你要是說啊，那譚準和譚元樓可像堂兄弟了。
都不把爹媽放眼里啊。
坐在炕頭和譚奶奶嘮嘮叨叨。
“大樓這才到家不到一小時，又走了。”
譚奶奶這兩天不舒服，不是這疼就是那疼，吳湄就真的還好，她這心里比較舒坦，心情好所以身體還蠻給力的。
我受苦了是吧？但是我拽著大家一起受苦了。
你們過去都不管，這回我叫你們感受感受。
別人越侍候的不好，越顯得她的珍貴。
當年不是總說偏他們了嗎，那你們就瞧瞧，我們是有付出的，我們侍候老人了，換你們行嗎？
吳湄又說：“元樓啊和譚準可真像，老譚家基因不好。”
譚奶奶沒好氣噴吳湄，“什么老譚家基因不好。”
吳湄笑了：“媽，我說這話你還別不愛聽，基因這東西還是強大啊，依著我看，他們這些堂兄弟們還都挺像的，你看我們家的孩子有幾個能吃苦的，有一個算一個，大美是例外啊。”
就是譚菲，以前也是不肯吃苦的。
現在這是沒辦法了，逼的。
孩子用錢的地方越來越多，娘家指望不上，婆家也沒有什么錢能搭，那就得自己想辦法。
譚林那不也是他媽強按著去學的，不然就游手好閑啊。
反正她覺得，公公和婆婆基因都不咋地，然后這些叔叔大爺們，其他人還說得過去，譚宗慶身上的這點缺點可都讓孩子們給學了。
缺點都沾了，但優點目前還沒看出來呢。
誰曉得能不能養出來個出息的孩子啊。
“那是你們基因不好，電視上都說了，孩子隨母親基因。”
譚奶奶反駁。
吳湄：“媽啊，我們這些妯娌的基因，就是不好我們都挺勤快的啊，但是你看這些孩子，一個塞一個的懶，這怎么能是我們基因不好呢。”
譚禾進門，正好聽見這句。
“我就是把我媽這點不好的都遺傳了。”
譚奶奶翻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