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奶奶大吃一驚:“你信口胡言!”
秦大嬸暗中得意笑了。
她繼續添油加醋:“王捕頭,您可都聽到了,這孩子養狼為患,連養大她的奶奶都能叼走。”
“也就是那群野狼不餓,不然早就將老人吃了,我們做子女的,豈能放心留著她一個禍害?”
“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因為她號令狼群來村里,害的我丈夫斷了一只手腕,我女兒磕到了頭,現在還在城里住著養病!”
而沈寧寧水潤的大眼睛里,含著迷茫。
她望著那個癩子。
不明白為什么,此前從不相識的人,居然會站出來污蔑她?
有村民跟著指指點點:“不管怎么說,老秦家將她養到了四歲,怎么能算得上仇人呢?”
有的村民吞吞吐吐:“是啊,無論秦大嬸怎么打她,她都不能恩將仇報啊。”
“哎!”癩子嘆氣,火上澆油:“誰讓她知道自己是孤兒,總歸是養不熟。”
秦奶奶立刻捂住沈寧寧的耳朵。
“你們怎么能這樣!是要逼死我們祖孫倆嗎?!老天爺啊,這世道還有王法嗎?”
秦大嬸在旁輕蔑地笑了一下。
傻子都知道,選擇支持她,說不定還能得到杜員外的照拂。
而沈寧寧這個無父無母的野孩子,幫她作證有什么用?
良心?災年當道,最不值錢的就是良心!
一直沒說話的王捕頭,卻始終抱有懷疑。
他的目光掠過暗中得意的秦大嬸,又看向相擁卻怯弱的祖孫二人。
沈寧寧白凈的小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眸顯得空濛純凈,整個小人兒都有些怔忪。
王捕頭的小女兒跟沈寧寧一般大,便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秦大嬸,”他主動詢問:“你報官的時候,說在山中發現蛋殼,從而懷疑母親被拖走了?”
秦大嬸頓時點頭:“是呀,那里人煙罕至,除了我娘,還能是誰?”
說完,秦大嬸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她連忙閉上嘴,眼神有些心虛地低了低。
王捕頭已然猜到些許。
他嚴厲道:“一個連自己行動都困難的老人,為何要跑到深山老林里?如果真的是被狼拖走的,怎么還會在那留下蛋殼?”
秦大嬸幾次張唇:“這個……”
王捕頭看穿一切,怒斥:“如此言之鑿鑿,言語卻漏洞百出,必然有問題,來人!將她帶回衙門,好好審問到底怎么回事!”
轉變來的太快,讓秦大嬸夫婦頓時一愣。
“王捕頭,我冤枉啊!您搞錯了,是這個死丫頭縱容狼群傷人,怎么就成了我撒謊了?您應該審她!”
王捕頭不為所動,揮手讓帶走。
忽然。
一輛馬車停在籬笆院外。
村民們立刻讓開一條道,都對這輛馬車熟悉的很。
癩子巴巴地上前討好道:“員外大人。”
杜員外從車駕上下來,陰森的眼神掃視一圈,王捕頭立刻帶人上前請安。
當他想跟杜員外講清楚前因后果時,卻見杜員外抬手制止。
“這家的事情來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秦家跟本官有姻親關系,你可不能潦草處理。”
王捕頭拱手,心覺不妙。
“杜員外,這家的事實在蹊蹺,他們狀告四歲的小丫頭利用狼群傷人,且言辭牽強,故而屬下才想將她帶回去審問。”
杜員外盯著王捕頭:“有什么好審問的?難道事情還不夠清楚嗎?”
“要緊的,根本不是有沒有人撒謊,而是狼群襲擊村落是事實!傷了人也是事實!”
“秦家養女沈寧寧與狼為伍,且睚眥必報,很難說她以后是否會帶著狼進村報仇。”
“面對如此禍患,你還不趕緊替百姓們處置,居然本末倒置地要帶走無辜的人,王捕頭,你可真是糊涂!”
王捕頭擰眉,覺得杜員外這番話,實在有些牽強附會!
他正想據理力爭,杜員外卻又上前一步,低聲冷冷說:“你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幼童,犯不著為了一個毫不相識的孤女,搭上全家,你說是不是?”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王捕頭如遭雷擊,他盯著杜員外,對方眼里全是算計。
他一個小小捕頭,怎能跟有錢有勢的員外郎硬碰硬?
良心的掙扎幾番起伏,最終,王捕頭垂首:“謹遵員外吩咐。”
杜員外呵笑一聲,負手,大搖大擺地走到秦大嬸身邊。
他一聲令下:“將沈寧寧綁起來,亂棍打死,做好準備狼群襲擊報復,四周埋伏弓箭手,伺機將狼群一網打盡,永絕后患!”
杜員外帶來的幾個親信,上前就抓住沈寧寧。
秦奶奶連忙護著,被秦大叔一把拖走。
“寧寧是無辜的!大人!大人啊!”秦奶奶不住地哭泣。
沈寧寧根本不顧自己的安危。
她方才聽到這些人要襲擊狼群,頓時回過神來。
小家伙張開嘴,一口咬住抓著她的那人手背。
“啊——!”親信吃痛,松開了手。
沈寧寧站起身,就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她要通知狼狼,千萬不要來冒險!
“給我抓住她!要是敢讓她跑了,你們就替她頂罪!”杜員外惡狠狠道。
這個看見他秘密的小丫頭,絕不能留!
秦奶奶撲過去,抱住一個親信的腿:“寧寧快跑!別回頭!別再回來!”
然而,沈寧寧剛跑出籬笆院,就被癩子伸腳絆了一下。
小家伙狼狽地摔在地上。
眼看著要被杜員外的人抓住,正當沈寧寧想要竄入仙境時,一匹快馬,一路踏塵疾馳。
“住手!住手!”馬背上的侍衛,揮舞刀鞘,嚴厲呵斥。
杜員外上前幾步,瞇眼打量。
是誰來壞事?
馬匹停在沈寧寧面前。
小家伙抬起灰蒙蒙的小臉,侍衛翻身下馬,立刻將沈寧寧扶了起來。
“你就是沈寧寧?”
小家伙眼神依舊充斥著警惕和驚恐,她緩緩點了點頭。
侍衛松了口氣:“沈小姐,我們老爺一直在找你!”
全場的人都是一怔。
這時,一個又一個高頭大馬的侍衛騎乘而來,他們身后,跟著一輛馬車。
村民們急忙讓開道路。
寬闊的馬車穩穩停下,最先下來的,是陳婆婆。
陳婆婆指著秦家道:“縣太爺,就是這兒!寧寧家就住在這兒!”
縣太爺?!
簾幕晃動,一位華發威嚴的老人走下馬車。
沈寧寧仰著水眸看他。
咦?
這個老爺爺,不是上次被蛇咬傷的那位嗎?
杜員外看到縣太爺的瞬間,臉色都黑了。
縣令傅遠松,比他的官都大,是個惹不起的人物。
一個小孤女,怎么能認識縣太爺?
“小恩人。”傅遠松走到沈寧寧面前,感慨萬千地蹲下身來與她平視:“老夫總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