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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霸匆匆走進吳懿的大帳時,吳懿正對著一群負責輜重營安全的將領破口大罵。出于對技術保密的重視,吳懿親自安排輜重營的安全事宜,所有的將領都是自己信得過的人,沒想到還是出了亂子。半個月前,一個魏軍細作潛入輜重營,在魏霸改裝戰船的作坊外轉悠了半天才被發現。更讓吳懿生氣的是,雖然殺死了好幾個掩護的細作,卻沒有搜到情報,也不知道情報泄露出去沒有,更不知道他們究竟打探到了什么情報。
為了這事,吳懿覺得愧對魏霸,嚴令手下徹底追查,非要把魏軍細作全部揪出來,結果折騰了半個月,人倒是抓了不少,卻沒有任何有意義的收獲。
看到魏霸進來,吳懿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把那些手下趕走了。
“子玉,有什么事?”
“將軍,我找到解決的辦法了。”魏霸強行壓抑著自己的興奮,恭敬的行了一禮:“我能解決戰船的速度問題了。”
吳懿眉頭一挑,喜上眉梢,隨即又急急的問道:“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一艘戰船,能發揮多大的作用?”
“一艘船再強大,也無法扭轉整個戰局,但是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卻完全有可能的。”魏霸想了想,又問道:“還沒找到細作?”
一提到這個問題,吳懿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了,惱怒的罵道:“這幫兔崽子,平時一個比一個能耐,真讓他們做點事,都軟蛋了。”
魏霸安慰道:“將軍,細作嘛,當然會藏得很深。你還記得在漢中的時候有細作扮成我的模樣,刺殺了諸葛喬的事嗎?有這樣的手段,能潛入輜重營,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這些我也知道,只是這樣一來,戰船的事如果泄露出去,那豈不是白廢了你一番心血。”
魏霸微微一笑,握拳擋在自己嘴邊,鼻子里似乎又聞到了那絲混雜著腳臭和淡香的氣味嘴角輕挑。“這倒不至于,雖說魏國人才濟濟,要想在這方面超過我,還不太可能。我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們也未必能解決。將軍,你不要再查了,已經打草驚蛇再查無益。”
“那怎么辦?”
“外松內緊。”魏霸抬起頭,已經有了主意。“接下來的戰船改裝,我來指定人選,凡是參與這個工程的人,無令一律不得出營,不得與外人接觸。輜重營的其他部分只要保持正常的警戒就可以了。”
吳懿點點頭。其實這些天他也疲了,只是不查,總覺得無法向魏霸交待,他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出事的,結果偏偏在他這兒出事了。
“至于敵人究竟打聽了什么情報,那也不難判斷。”魏霸來回轉了兩圈,笑道:“按照時日計算如果魏軍細作把情報送回去了那么曹睿現在一定會安排人改裝戰船,派人到襄陽去打探一下,即可知道他們是不是竊取了戰船的消息。”
吳懿眼珠一轉,笑了:“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將軍果然是深謀遠慮。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說了。”
“子玉心思機敏,著實難得。”吳懿拉著魏霸坐下讓人上了酒,又接著說道:“改造戰船的事我不插手,自有子玉去做。不過,假如戰船的情報已經落入魏軍之手,我們卻不得不做些準備。子玉,你可有什么好計?”
魏霸沒有立刻回答。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吳懿在三國歷史上雖然沒什么名聲,可是心思深沉,絕不是一個庸將。他越想越覺得吳懿是在試探他。吳懿一定是有了計劃,只是不肯主動說出來。他目光一閃,笑道:“將軍,不如我們各寫一個對策,然后看看哪個更實用?”
吳懿看了魏霸一眼,笑了,立刻讓人拿來筆墨。魏霸執筆在手,慢慢的在硯上舔著筆。吳懿卻是接過筆,一揮而就,然后擱下筆,吹干墨,悠閑的等著魏霸。
魏霸沉思良久,這才在紙上寫下了八個字:打草驚蛇。然后擱下筆,雙手拿起紙,小心的吹干,起身送到吳懿面前。吳懿忍著笑,看了他一眼,接過紙,和他自己寫的并排放在一起,然后便撫須而笑。
“子玉,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魏霸湊過去一看,吳懿的紙上也寫著四個字:禍水南引。不禁也笑了起來,只是他笑得沒有吳懿那么豪放,而是帶著一絲小心。“能和將軍不謀而合,真是幸運。不過比起將軍的迅捷來,小子就自慚形穢了。”
吳懿心里高興,對魏霸的謙虛更是喜歡,他撫著魏霸的背,笑道:“子玉啊,我知道,你心里早有了計算,只是不肯搶在老夫的前面。年輕人有這份沉穩,實在是難得。鎮北將軍有個好兒子,是他的福份,自嘆不如。”
“將軍過獎了。將軍的幾個孩子,也都是人杰,只是將軍愛子心切,他們缺少歷練的機會罷了。”魏霸半真半假的說道:“假以時日,有將軍親自調教,他們一定會成為我大漢的棟梁的。陳留吳氏,百年世家,底蘊之厚重,又豈是我區區魏家所能比擬的?”
吳懿瞇了瞇眼睛,拍拍魏霸:“子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陳留是大漢東南的文章錦繡之地,大文豪蔡邕就是陳留人,那里的豪門世家數不勝數,吳家只能算得上一個中等世家,可是到了益州,那卻是一等一的豪門。更何況吳懿的妹妹現在是皇太后,按說吳家在蜀漢的地位是相當高的。只是因為他們到益州時依附劉焉,后來又支持劉璋,在劉備攻成都的時候,他們也沒有什么突出的功績,所以劉備入主益州后,雖然娶了吳皇后,卻一直沒有大力提攜吳家。到了諸葛亮主政的時候,吳家更是個擺設。
魏霸說這話,其實就有替吳懿打抱不平的意思,也有拉攏吳懿的試探。不過吳懿人老成精,大家明白這個意思就行了,沒必要把話說得那么明白。
吳懿將兩張紙卷了起來,扔進旁邊的火塘。紙被火舔著,迅速的卷曲起來,變黃變黑,眨眼間就成了一團灰燼。
魏霸隨即提出,這艘改裝后的戰船要由馮進來使用,吳懿沒說什么二話,立刻答應了。從他把自己的座艦交給魏霸做試驗品,就已經決定全力支持魏霸,現在又得到了魏霸的示好,吳家將來有了希望,他更不會為了馮進這點小事和魏霸生出矛盾。
魏霸隨即讓人找來了馮進,把安排說了一下,當然名義上還說成是吳懿安排的。馮進大喜,他豈能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他連忙謝了吳懿,又謝了魏霸,隨即帶著兩百多部曲入駐輜重營,開始戰船的改造。這些部曲都是馮家的附從,忠誠可靠,又通曉水戰,知道這艘戰船很可能是馮家重新崛起的一個良機,哪能不全力以赴,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
過了兩天,吳懿安排的細作報回了消息,在襄陽附近發現了有改造戰船的跡象,不知道是誰負責,但是有人看到了夏侯霸。夏侯霸是大將軍曹真麾下的部將,一直在潼關作戰,他突然出現在襄陽,有可能潼關的曹軍也已經移師襄陽,曹睿對襄陽的重視可想而知。
吳懿和魏霸商量之后,立刻派人把這個消息通報給正在江陵的費祎,同時附上了他們的計劃。
費祎這兩天正頭疼,因為孫權突然不見他了,幾次求見都吃了閉門羹。再后來,干脆被軟禁在驛館里,失去了行動自由。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從種種跡象表明,很可能是曹魏的使者到了江陵,提出了讓孫權心動的條件。
三國相爭比兩國相爭更復雜的地方就在于此。原本魏國最強,更多的時候是吳蜀聯合起來對抗曹魏。現在曹魏失去了關中,蜀看起來占了半壁江山,又同時占據了上游,魏吳之間的聯合迅速升溫,吳國出于自身的利益,更傾向于和魏聯合起來對抗蜀,無形中就加大了費祎的工作難度。
費祎非常清楚,孫權現在最想干的事就是稱帝,最大的擔憂就是一旦稱帝,就有可能遭受到魏蜀的夾擊,所以他才不敢立刻撕破和蜀漢的盟約。一旦曹睿下了狠心,承認孫權稱帝,情勢將會對蜀漢非常不利。不管蜀漢是否愿意承認孫權稱帝,都已經無濟于事。
所以費祎非常著急,就在這個時候,他收到了吳懿達來的情報,頓時拍案叫絕。他迅速制訂了方案,請見孫權,稱有重要情況通報。
孫權沒有接受他的請見,但是派來了一個親信:奮武將軍朱桓。
朱桓很牛氣,一見面就不耐煩的揮著手說道:“有什么話就盡快說吧,軍務繁忙,我沒什么時間和你閑談。”
看到是朱桓來,而不是胡綜或者是儀來,費祎就明白了這是孫權對他的敷衍。朱桓身份夠貴重,和他相處卻不融洽,說不到一起去。如果想通過個人感情交流來改善眼前的境遇,顯然是不實際的。
好在費祎有殺手锏,當他輕描淡寫的曹魏在襄陽打造戰船的事一說,朱桓臉上的不耐煩頓時變成了驚愕,眼睛瞪得溜圓,片刻之后,他跺足大罵:“曹睿小兒,敢跟我們玩陰的?”然后不等費祎說話,拱拱手,轉身就走。
看著朱桓的背影,費祎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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