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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貨船,在大明村碼頭靠岸,白崇文直奔客棧去找行商。
對于白家父子來說,大明村不斷發展為大明鄉,他們又是煩惱又是高興。
煩的是偶爾有佃戶,舉家跑去投奔朱國祥。欠白家的租子和高利貸,佃戶們也都還認賬,但請求分期償還,而且利息得降一降。
如果朱國祥收留逃亡佃戶,就屬于壞規矩的行為。
問題是,上白村的佃戶,都跟朱國祥是熟人啊,有不少還吃過朱國祥的喜酒。熟人拖家帶口來投奔,直接拒絕未免有損名聲。
因此每有佃戶來投,朱國祥都親自出馬,去上白村跟老白員外交流。
佃戶的債務,朱國祥幫忙償還,佃戶再分期還給朱國祥。而且還略備小禮,讓老白員外面子上過得去。
過得去才怪了!
自家的佃戶逃去別家,豈非顯得自己不仁義?
白家父子只能降租減息,這才壓住了佃戶逃跑勢頭。順便再去上游村落招佃,把損失的人口給補上。
那他們喜什么呢?
當然是從朱國祥那里,學會了綠茶、紅茶制作工藝。還加入張廣道的走私團隊,把茶葉賣到陜西那邊去。
停靠在大明村的商船越來越多,白家的各種土特產,也能直接在大明村裝船。
白崇文來到客店,拱手說道:“陳員外,山中土貨已運抵碼頭,還請派人去清點搬運。”
“五郎,你去碼頭驗貨交易。”陳員外手捧茶碗,眼睛依舊盯著棋盤。
這是朱國祥“改良”之后的象棋,在洋州已經流行起來,過往客商也喜歡以此打發時間。
陳員外是來自襄陽的客商,專收皮貨與干貨,順便夾帶走私一些茶葉。
洋州紅茶、綠茶,在荊襄也頗受歡迎,而且市面上全是走私品。因為洋州屬于茶榷區,外地客商有茶引都不能買,只能借助正常貿易少量走私。
越是這樣價錢越貴,已經成了奢侈品!
白崇文跟那位五郎,回到碼頭做生意。土貨清點查驗完畢,便按照合約結清款項。
又小賺了一筆,白崇文非常高興。
在經營方面,雖然沒有拜師,但他已經成了朱國祥的徒弟。
朱國祥在大明村怎么搞,他就在上下白村怎么學。也學習(偷師)各種技術,朱國祥上半年改進榨油技術,白崇文下半年就悄悄學去。
每次過來,白崇文都要去拜訪,而且還會帶上禮物。
仆人很快把他領進去,白崇文恭敬作揖道:“孫兒見過叔婆!”
嚴大婆非常高興:“快坐。都是親戚,怎又拿東西來?”
白崇文說:“只是一罐蜂蜜,值不得什么。”
嚴大婆說道:“下回再來,空著手就成,你來了俺就歡喜。你爹的病好些了沒?”
白崇文說:“已經無礙,就是雙腿癱了,拄拐杖也走不得路,如今去哪里都得讓人背。”
“唉,年紀大了。”嚴大婆嘆息。
白崇文說:“爹讓俺來問一聲,叔婆明年六十大壽,是否要好生操辦一場?”
嚴大婆道:“不會大操大辦,擺幾桌是個意思,肯定要請白家的。”
“孫兒省得。”白崇文說道。
嚴大婆又問:“三郎怎樣了?”
白崇文說:“三郎前些日子來信,寄祿官升了一級,調去鄂州做司法參軍。唉,雖然調離蠻夷之地,手中實權卻一點不剩。司法參軍就是擺設,還不如之前做縣令呢。”
嚴大婆安慰道:“能升官便是好的。”
“朱相公在家嗎?”白崇文問道。
嚴大婆說:“帶著妻兒春游去了,說是春游,其實是去巡查春耕。”
白崇文道:“那俺等著相公回來。”
嚴大婆笑道:“村里打算建一個戲臺,每月趕大集那天,請戲班子來唱大戲。到時候熱鬧得很,讓伱爹也過來坐坐。”
白崇文說:“孫兒一定轉告。”
嚴大婆這幾年富態了許多,也不再親自干雜活了,只在春天紡紗織絹打發時間。
平時喜歡出去溜達,村民見了都尊敬得很,偶爾還要去上白村走動。
等到臨近傍晚,朱國祥總算回來。
朱院長的生活非常滋潤,一妻二妾。除了朱銘這親兒子,以及繼子白祺,沈有容又誕下一子一女,安娘誕下一子,文小妹誕下一女。
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已經圓滿,如果不是到了王朝末年,打死他都不會想著造反。
“侄兒拜見叔父,拜見叔母、姨娘。”白崇文連忙起身見禮。
沈有容微笑:“坐吧。”
文小妹點頭示意,聊了幾句,便跟沈有容、安娘,帶著孩子回內宅。
白崇文有些難以啟齒,硬著頭皮說:“叔父,俺打算建個燒酒作坊,也用玉米、紅薯來釀酒。”
朱國祥好笑道:“偷師又偷成了?”
“那個……俺去燒酒坊看了幾眼,多少看會了些。”白崇文臉紅道。
朱國祥說:“無妨,生意哪能一家做完?”
“多謝叔父!”白崇文感激道。
朱家和白家,釀酒都不犯法。
宋代對酒業有三種管理模式:
第一,自由買賣,照章納稅。
兩廣全境、夔州路、荊湖南路和福建路部分州縣,屬于自由買賣區。隨便釀酒隨便售賣,官府不會干預。
并非官府不想管,而是私釀私賣屢禁不止。
那全是蠻夷眾多的區域,因為酒榷還打過仗,官方機構也經營不善到了北宋中期干脆放開。
第二,官榷制度。
官府自釀自賣,通過酒曲控制民間酒商。
在官榷地區,民間不得私造酒曲。想要釀酒賣酒可以,先拿到牌照,再去官府購買酒曲,通過酒曲的多寡確定稅額。
《清明上河圖》里的“某某正店”,就是拿到了牌照的酒戶。而“某某腳店”,則是依附于“正店”的小酒戶,他們從正店那里高價購買酒曲。
第三,買撲制度。
說白了就是包稅制,官府確定某個片區的酒稅總額,以拍賣形式承包給民間商賈。
在此區域內,別的商賈不能從事酒業,想釀酒賣酒須得獲得買撲商同意。
朱國祥在大明村釀酒,屬于第二、第三種制度的混合體。
他這釀酒坊叫做“坊場”,村中酒店叫“旗望戶”。
此類酒商,須得遠離城市,只能在鄉下售賣。而且不得私造酒曲,必須到“都酒務”購買酒曲——這屬于官榷制度。
洋州三縣的縣城,都被買撲酒商承包了。
大明村的白酒運去城里,給買撲商交稅即可,甚至是直接賣給買撲商——這屬于買撲制度。
當然,朱國祥肯定會私造酒曲,私造的這部分可以逃稅。
蔡京為了增加財政收入,酒稅漲得太過離譜,不逃稅還怎么經營?
白崇文忽然又說:“西鄉縣的小學和縣學,今年都被取消了。洋州州學,學生名額減少六成。俺那幼子,還有二弟的四子,能否到大明村這邊來讀書?”
朱國祥說:“外村子弟,給足束脩便可,且都過來上學吧。”
“多謝叔父!”白崇文拱手。
白三郎考上進士,對于白家來說意義重大。
雖然仕途不順,但官身擺在那里。白崇文的長子,甚至已經跟西鄉縣首富盧家訂婚,這樁婚事全靠白家出了個進士官。
白家從上到下,都迫切希望出第二個進士。
天色已晚,白崇文告辭離開。
他踱步在鎮街上,心中頗為感慨。
就在幾年前,這里還是一片農田,附近只住著一二十戶土匪。如今卻變成市鎮,而且比白市頭更繁華。
白市頭已經沒什么人去趕集了,就連上下白村的農民,也喜歡到大明村這邊來。因為集市更熱鬧,能買的東西更多,賣家里的土貨也更好賣。
來到碼頭,卻見一艘船靠岸。
白崇文一眼就能看出,又是從哪里來的“移民”。這些人沒帶農具,估計不是農戶,可能是去洋州城招募的工匠。
“張三哥!”白崇文見到張廣道,立即抱拳問候。
張廣道回禮道:“見過白大郎。”
二人簡單聊幾句,便各自離去。
張廣道直接去見朱國祥,而且是在書房單獨說話。
“走私買賣,你不要再親自領頭了,就留在村里加緊練兵,”朱國祥吩咐說,“春耕過后,家里不是獨子的,全都要出男丁訓練村勇。”
張廣道心頭一喜:“可是要……”
朱國祥點點頭:“天下即將大亂,必須早有準備。”
張廣道問:“練多少兵士?”
朱國祥說:“大明鄉這邊先練八百人。金潭村那邊,練一百八十人。金州那邊,也練一百八十人。但沒有定死數額,可多一些,也可少一些。”
感覺要天下大亂的,不止一個兩個,而且各自觀察角度還不同。
比如今年張商英去世,陳淵的叔父陳瓘就對人說:“商英非粹德,且復才疏,然時人歸向之。今其云亡,人望絕矣。近觀天時人事,必有變革。正恐雖有盛德者,未必孚上下之聽,殆難濟也。”
張商英品德不咋地,而且也沒啥本事,卻是天下人心所向,士人都覺得這位前任宰相很好。認為能夠整頓朝堂,好好治理國家的,必然是這個張商英。
現在張商英死了,人望已經斷絕,再沒有人能改變時局。
有才有德之人確實不少,可資歷威望都不夠。
朱銘的名氣雖大,但太過年輕,且最高只做到知州,沒有牢固的執政基礎。
所以陳瓘斷定,張商英一死,“天時人事必有變革”。即便哪個官員德高望重,也不可能統合朝堂上下,無法改變如今的糟糕局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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