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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請罷宰相耿南仲、白時中!”
一群大臣跟著發難,跪在趙桓面前不肯起來。
耿南仲很想死死握住權力,但真正做宰相之后,才發現自己控制不了局面。
眼見輿論洶洶,強行留下難以善終,耿南仲決定以退為進:“陛下,恕臣資質淺薄,難堪軍國大任,請辭去太宰之職以終老。”
趙桓對耿南仲已失望透頂,問道:“有誰可為太宰?”
如今,最有資格做太宰的,無非何粟和吳敏兩人而已。
但他們兩個互相忌憚,而且時局太過糟糕,暫時都不想接這燙手山芋。
吳敏舉薦道:“觀文殿大學士徐處仁,文韜武略,德才兼備,可為太宰!”
何粟也對這個人選很滿意:“徐處仁資歷深厚,老成持重,實為太宰之不二人選。”
徐處仁確實極為厲害,石元公帶徐州冶鐵匠遷徙金州,那些做過盜賊的冶鐵匠,到現在還念著徐處仁的恩德。
而且,徐處仁的資歷也足夠,因為他是觀文殿大學士。
大觀文雖為榮譽職務,但非宰相而不授,徐處仁是宋代第一個以知府身份獲授大觀文的官員。
徐處仁本來罷官在家,趙桓登基之后,下令征辟天下賢才。離京太遠的賢才,當然是來不了,徐處仁在商丘卻很方便。前陣子,他已經升為副宰相,如今提拔為太宰順理成章。
“徐愛卿,且上前說話。”趙桓連忙道。
徐處仁捧著笏板出列,一臉憂容,看不出絲毫喜色。
趙桓問道:“徐愛卿若為太宰,可有什么挽救時局的法子?”
徐處仁實話實說:“并無。”
趙桓本來滿懷期待,聞言頓時失望,但還是不甘心:“徐愛卿為何如此說?”
徐處仁解釋道:“滄海橫流,須得同舟共濟。如今的六部長貳官員,論資歷才干皆可做執政,然部中事務他們不愿處理,一切都稟奏朝廷處置。六部官員連尋常小事都不能處理,豈能輔助太宰治理國家?讓臣做太宰可以,但六部尚書、侍郎遇事不得推諉,有條例按條例決斷,無條例則酌情裁決。不能裁決者,方可申報尚書省。”
“該當如此。”趙桓覺得此言有理,對徐處仁愈發重視。
因為前面幾位宰相,都不說六部有問題,只有徐處仁愿意提出來。
六部尚書、侍郎不敢做事,這是宋徽宗留下的歷史問題。
各路權相寵臣輪番上位,六部官員必須聽話,稍微跟權臣意見相左,就會被懷疑勾結政敵。長久下來,尚書、侍郎就成了應聲蟲,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打報告。
最離譜的便是蔡條,他代蔡京執政的時候,身后總跟著幾十個屬吏,專門用來聽取報告并作出決策。
而六部尚書們,連給下屬發放節日慰問品,都必須事先請示蔡條一番。
不僅六部如此,更高層的三省亦如此!
所以蔡攸掌權之后,才請求歸還三省大權,很多事情不用再請示皇帝和宰相。但三省勉強能做事了,六部卻一直沒有改觀。
趙桓說道:“擬詔,讓六部長貳官,不得事事請奏!”
于是乎宰相又換人了。
耿南仲、白時中被降職,全都去做副宰相。
徐處仁升任太宰,吳敏升任少宰,二人做左右相共同輔政。
徐處仁掌握大權之后,躊躇滿志打算一展抱負,但很快就氣得想要辭職。
六部尚書和侍郎,雖然不向太宰請示,卻事事都要通知耿南仲,獲得耿南仲許可才敢做。也有一些人,事事通知吳敏、白時中,一切順著吳敏和白時中的意思。
徐處仁的出發點是一心為公,增強六部官員的主觀能動性,提升六部官員的辦事效率。
但操作起來,卻變成主動放棄權力,沒人把他這太宰當回事兒。
他這宰相成了光桿司令,什么事情都辦不成!
短短幾天時間,徐處仁就感覺身心疲憊。他常年被貶為知府、知州,在地方做事二十年,根本沒有自己的朝堂班底。如今還不準六部官員事事請示,等于自廢武功啊。
在徐處仁的主導下,戶部尚書雖然撤換了,但糧食問題卻愈發嚴重。
大糧商們還有一些存貨,可朝廷根本沒法處理,因為那些糧商身后都有靠山,皆為根基深厚的權貴大族。
而士子和百姓,聽說撤換了宰相,都乖乖回家等著好消息。
他們對新宰相徐處仁寄予厚望,誰知屁事兒都沒改變,依舊買不到糧食過日子。徐處仁的名聲迅速壞掉,東京百姓認為他是無能之輩。
反正,現在誰做宰相誰背鍋!
倒是金人為了表達結盟誠意,把蔡靖、呂頤浩等俘虜官員送歸。
二人進宮面圣,態度極為強硬。
蔡靖說道:“陛下,金人狼子野心,萬萬不可與其結盟!”
呂頤浩說道:“開門揖盜,誠不可取,河北民心盡喪矣。”
聯金剿賊的事情,已經以公文形式發出去,開弓哪有回頭箭?
趙桓擺手道:“此事不要多說。兩位久在金營,可知金人究竟實力如何?能否戰勝那朱賊?”
呂頤浩說:“只需優待士卒,賞罰分明,官兵便可不懼金人,更是不懼朱賊之兵。”
蔡靖說:“金人若有誠意,要么立即渡河,與官兵一起攻打朱賊。要么退兵至相州,把東京的漕糧通道讓出來。這兩件事,金人能做到一件,便是有聯兵剿賊的誠意。若一件都不做,哪還能叫宋金聯盟?分明是借機敲詐!”
種師中說道:“困守孤城,長久必敗。東京城內有八萬兵,每日耗費糧草,卻不與賊兵作戰,士氣只會日漸低迷。須請金人一起出兵,早早決戰為妙。”
“打輸了怎辦?”趙桓擔憂道。
張叔夜反問:“如今士氣還在也打不贏,今后士氣降到谷底就能勝?”
張叔夜現在不僅是樞密使,還重新親自掌兵,山東來的軍隊都歸他負責。
趙桓左思右想反復衡量,終于決定催促金人出兵,趕緊聯合起來跟朱銘打決戰。
宋國使者剛派出去,金國使者已經來了。
金使王濬見面就怒斥:“宋國皇帝好會騙人,說好的割讓國土,那太原守將卻拒不獻城!”
“還有此事?”趙桓大怒。
送走金國使者之后,趙桓立即下令:“擬旨,罷免太原知府兼安撫使張孝純,責其立即歸鄉養老。再令太原守將楊惟忠,帶兵來東京勤王,與那朱賊決戰!”
太原。
西路軍主力已經去河北了,這里只有銀術可率領的幾千悍卒。
“將軍請放心,既然兩國已經結盟,必定遵守承諾交付太原。”張邦昌拱手說。
銀術可已經快被折磨瘋了,不耐煩道:“快去快去只要交出太原,我就帶兵南下幫你們剿賊。”
張邦昌被銀術可送到城下,坐著籮筐懸上城樓。
張孝純問道:“陛下真要借金兵剿賊,還要割讓太原給金國?”
“千真萬確,這是詔書。”張邦昌捧著詔書遞出。
張孝純把詔書看完,沉默片刻,又遞給楊惟忠。
楊惟忠讀罷圣旨,一言不發。
張邦昌催促道:“請閣下速開城門讓出太原給金兵!”
張孝純猶豫不定,轉身看向楊惟忠。
楊惟忠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頭。
張孝純得到回應,立即下定決心,怒斥道:“你這廝竟然勾結金人,發矯詔誆騙城池!來人,把這金人細作抓起來!”
“非是矯詔啊,閣下莫要自誤!”張邦昌焦急大喊。
楊惟忠的親兵已經動手,將張邦昌的嘴巴堵住,然后拖下城樓押付府衙大牢看管。
城樓上清凈了,兩位文武官員卻憂心忡忡。
張孝純嘆息:“這是欺君抗旨的大罪啊。”
“不得不如此,太原若被割讓,河東路就永無寧日。”楊惟忠說道。
張孝純說道:“此事由我一人擔著,今后若被朝廷問罪,皆與楊將軍無關,楊將軍是受我逼迫做事的。”
楊惟忠大為感動,朝著張孝純長揖拜倒。
局勢不按東京君臣的劇本走,官員抗旨不愿獻出太原。而太原不給,金兵就不肯過河剿賊,還得繼續跟朱賊對峙。
同樣的,西夏也不聽金人的話,死活不肯從陜西撤兵。想讓西夏撤兵也行,金國須把許諾割讓的地盤交出來!
宋金結盟已經成了笑話,一個無法命令地方官員,一個無法指揮屬國軍隊。
張孝純茫然走回府衙后宅,比他年輕二十多歲的小嬌妻吉三娘,立即過來安慰:“夫君莫要擔憂,就算兵敗城破,俺也與夫君一起赴死。更何況,太原百姓眾志成城,金人肯定攻不進來。”
“我不怕金人,就怕東京那個皇帝啊。”張孝純感慨道。
張孝純年輕時很窮,受當地富豪吉氏資助。
考上進士之后,拒絕京城權貴榜下捉婿,堅持回鄉迎娶體弱多病的吉家長女。
僅結婚幾年時間,吉大娘就病死了。
張孝純又求娶雙目失明,同樣體弱多病的吉二娘。
連岳父吉員外也反對,因為張孝純前程遠大,怎能續弦娶一盲女?
張孝純卻堅持把吉二娘娶回家,夫妻恩愛,還誕下子嗣。可幾年之后,吉二娘也病死了。
吉員外又把三女兒嫁給他,這次輪到張孝純拒絕。因為他已經四十出頭,而吉三娘年輕貌美、花樣年華,論年齡完全可以做他女兒。
吉三娘仰慕姐夫才華,又敬重姐夫品德,公開發誓非君不嫁,張孝純這才答應婚事。
見丈夫憂心忡忡,吉三娘問道:“皇帝怎么了?”
張孝純絕望閉眼:“皇帝讓我獻城割地,把太原拱手送給金人。”
“這怎么可以?皇帝是不是被奸臣蒙蔽了?”吉三娘不可置信道。
張孝純感慨:“不愧是太上皇的種啊,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多謝書友關心,沒什么大問題。就是免疫力問題,過敏體質,全身到處長紅疙瘩,汗水一浸癢得想死。其中一種藥,早晚各一次,吃了就困乏想睡,一邊碼字一邊打哈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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