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里，一群文官圍著佛寶端詳。
虞允文嘀咕道：“你們見過之前國內那顆嗎？”
“牙齒嘛，應該都差不多。”胡銓說道。
程瑀詳細介紹說：“我專門請教了本地高僧。他講當初釋迦摩尼圓寂，佛舍利被分為八份，由八個國王帶走供奉。后來印度多次遭遇法難，佛舍利多有毀滅遺失。”
“佛牙只剩兩顆，僧人割開自己的皮肉，將佛牙縫在肉中帶離印度。一顆往西北，一顆往東南。”
“之前開封大相國寺里那顆佛牙，應該就是被帶去西北（巴基斯坦境內）那顆。而我們眼前這個佛牙，則是被帶到東南獅子國的。”
虞允文拍手贊道：“今后兩顆佛牙，俱在大明矣。”
程瑀說道：“暫且請去牽星室，與諸多海神一起供奉，當能保佑我們安然回國。”
三件佛寶當中，佛牙有明確記載和來源。
至于佛缽和佛骨舍利，卻沒被記載于經文。可能是跟佛牙一起帶出的，也可能是后世僧人偽造的，反正一直被供奉在錫蘭島。
眾人捧著佛寶，小心翼翼前往牽星室放好。
這里的神佛還挺多。
有真武大帝，有通遠王，有廣靈王，有鮑蓋神，有龍王，有媽祖……現在又臨時供奉釋迦摩尼佛牙。
朱銘本來想規范統一海神信仰，但海軍和海商都來自沿海各省。他們信奉的海神并不相同，而且往往一城有數神，官方真不知該選哪位。
單就朱銘而言，他是傾向于推廣媽祖的。
原因很簡單，媽祖是個女的。在茫茫大海中，人們惶恐無依，女性神靈更容易慰藉人心。
等這次遠洋航行結束，朱銘就要提升媽祖的封號。
只有封號級別變高了，媽祖的神力才能提升，民間才會有更多人愿意信。
“釋迦佛祖在上，保佑我大明船隊一路順風、平安歸國。”眾人跪著上香禮拜。
拜完剛供進來的佛寶，大家又順便把其他海神也拜了。
然后，高高興興去做事兒。
佛牙歸國，大功一件啊！
目前，山東也有一顆佛牙。
那是悟空法師（孫悟空原型）取經時求回的，五代時先后落入孟知祥、石敬瑭、趙匡手里。
接著被供奉在通許縣祈福，沈括整出佛牙顯靈現場，宋神宗趕緊派人迎回開封，卻又被王安石弄去宰相府。
等大相國寺的佛牙塔建成，王安石才將佛牙交出。
宋神宗的四弟拿走佛牙，又被宗室趙世昌帶去山東。山東的佛牙塔建了好幾十年，在宋徽宗執政中期埋入地宮。
如果把現在這顆佛牙也帶回去，有詳細歷史傳承的兩顆佛牙，就將在大明王朝重新匯聚！
朱孝忠說道：“佛牙一旦拿走，這個國王必死無疑。”
“為何這樣說？”程瑀問道。
朱孝忠解釋說：“我帶兵護送國王去取佛寶，廟里僧眾皆對我怒目而視。離開寺廟走在街道上，全城百姓都圍過來，如果不是我有精兵，恐怕那些僧人和百姓已經動手了。這個國王本來就沒啥威信，一旦我們離開，必定有人起兵造反。而且造反理由充足，就是國王獻走了佛牙。”
程瑀問道：“難道要分兵留在這里保護國王？”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朱孝忠說道，“這里隔著大明太遠，長久駐兵是不可能的。”
虞允文說：“讓國王立即拿出國書和貢品，我們可帶著兩個王子上路。一旦國王被殺，我們就能以宗主國的身份，護送王子回來復國奪位。之所以帶走兩個王子，是避免一個王子意外病逝。”
“哈哈哈，俺也是這樣想的。”朱孝忠大笑。
胡銓問道：“襲擊我們的那個國王姑父，這次就不去打了？”
朱孝忠說：“不去打。我們一走，造反的多半是他。等回航的時候，我們再帶兵來，徹底把這個小國打服！”
商議完畢，程瑀前去跟國王交涉。
無論說什么，這位國王都一口答應，只求大明軍隊早點離開。
三天之后，大明船隊啟航。
船上多了一封國書，從此悉蘭池就是大明的屬國。
多了兩位王子，一個十八歲，已經娶妻生子，老婆孩子也被帶走。一個十四歲，暫時還未娶妻。
貢品主要是寶石，朱孝忠親自去寶庫挑選，另外還有龍涎香等等寶物。
“這寶石真大。”虞允文贊嘆道。
“秤來了，秤來了！”
程瑀親自拿起小秤，把藍寶石放在秤盤里，看著秤桿刻度說：“差一點半斤。”
朱孝忠笑道：“等返航的時候，再帶兵攻破王宮，那里面有的是財寶。而且還是鏟除叛逆，助王子復國繼位，拿走一大半也堂堂正正。”
胡銓恭維道：“將軍做事光明正大，實在讓人佩服。”
大明船隊離開僅半月，佛寶被帶走的消息，迅速就傳遍整個錫蘭島。
波羅迦羅摩巴忽趁機起事，他率領數十艘戰艦，登陸之后直奔勝利王城。
國王竟然沒有太多防備，也不好生整編部隊，依舊在王宮里縱情享樂。
為了趕時間，波羅迦羅摩巴忽親率五百精銳，速度奇快的來到王城之外。他對守城士兵說：“國王背棄了佛陀，如果你們再忠于他，死后全都會下地獄。我若做了國王，就廣修佛寺，禁絕婆羅門教。官員和將士，只準僧加羅人來做，所有異族都將被驅逐……”
一番喊話還沒結束，王城的城門就緩緩開啟。
僧眾們也聞訊趕來，拿起武器投靠波羅迦羅摩巴忽。
眾人朝著王宮沖去，半路上遇到國相。
國相說道：“跟我來吧。”
波羅迦羅摩巴忽立即承諾：“我做了國王，閣下依舊是國相。”
攻打王宮時，依舊不費一兵一卒。
宮廷侍衛親自把城門打開，繼而血洗整個王宮，把國王一家子全部殺光。
殺戮很快蔓延到全城，僧伽羅佛教徒們聚集起來，沖向各個婆羅門寺廟。見到婆羅門僧侶就殺，見到寶物就搶，見到神像就砸。
等毀掉婆羅門寺廟之后，又把矛頭指向普通的教徒。
如果是異族，立即殺死。
如果是同族，就逼著對方改教。
以勝利王城為中心，類似殺戮迅速蔓延到其他城市和鄉村。
死者不計其數！
新國王波羅迦羅摩巴忽，因此享有無上威望。他趁機編練軍隊，清一色的佛教徒，再以“護教”為名，前去征服其他領主。
護教軍士氣如虹，爆發出驚人戰斗力。
而且敵對勢力的佛教僧眾，自愿為他們充當內應。
攻城戰打著打著，就有僧眾在城內叛亂，里應外合迎接護教軍進城。繼而，對城內的婆羅門寺廟展開殺戮。
僅僅三個月時間，波羅迦羅摩巴忽就統一全島。
他把不肯改信的婆羅門教徒，以及島上幸存的異族，通通抓去興修道路和水利設施。
接著又改革軍事、法律和稅制，加強中央集權，鼓勵發展農業和商業。
改革期間，再次出現叛亂。
波羅迦羅摩巴忽接連擊敗兩股叛軍，為了轉移國內矛盾，他勒令地方貴族出兵，跟自己一起渡海去南印度打朱羅王朝。
朱羅王朝的艦隊，一戰損失二十多條艦船，沿海三個港口城市被劫掠。
不但經濟損失嚴重，連平民都被大量帶走。
這些南印度平民，被抓去錫蘭島挖礦、修路、筑水壩，能活過半年的都算濕婆神保佑。
在新國王的治理和征戰下，斯里蘭卡統一宗教和民族，農業和商業欣欣向榮，軍隊擁有前所未見的戰斗力。
卻說此時的印度次大陸，國土面積最大的是后遮婁其王朝。
前一代國王，叫做超日王六世。
在這位超日王的統治下，疆域達到了頂峰。如果把他的屬國也算上，后遮婁其王朝幾乎控制半個印度。
這一代國王，叫娑密室伐羅三世。
不算太過昏庸，也不十分英明，作為國王中規中矩。
但是，他一直在跟朱羅王朝打仗。
打來打去，互有勝負，且娑密室伐羅三世還贏得更多。
但嚴重消耗國力，屬國紛紛獨立，跟死對頭朱羅王朝一起走下坡路。
娑密室伐羅三世坐在王宮，手里把玩著一尊林伽像。
“陛下，這是大明國的國書，”宰相阇耶僧訶說道，“他們送上國書就離開了，說是今年冬天就會返航再來。”
娑密室伐羅三世問道：“大明國在哪里？”
阇耶僧訶說：“大明國就是震旦（中國），就是以前的宋國。曾經的宋國覆滅了，換了一位新的國王。”
娑密室伐羅三世又問：“大明的國王在信里說什么？”
阇耶僧訶道：“大明國王向陛下問安，并贈送絲綢做禮物。有一種絨布絲綢，撫摸起來就像少女的皮膚。”
娑密室伐羅三世來了興趣：“快把那種絲綢拿來。”
很快，一匹天鵝絨呈上。
娑密室伐羅三世越摸越高興：“大明國王是慷慨友善的，我也不能太吝嗇。準備好三個美麗的處女，選一位林伽派（性力派）高僧做使者，等大明國的船隊返航時，跟著他們一起去拜訪大明國王。還有，準備一些黃金和象牙，一部分作為國禮送出，一部分用來購買這種絲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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