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錦

第一百七十七章

楊存見她應了,方才還顯尷尬的面色此刻都淡去了,笑嘻嘻道,“多謝蘇兄。”

楊存自愿做她的后盾而且分文不取,如今再說一句多謝,顯然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還未等她說什么,留存便將賣契推到她面前,“簽了吧,江寧府也算是寸土寸金之地,既然想在此地長久下去,必然要有個落腳的地方。”

賣契上這兩進的院子只值五十兩,基本上就算楊存送給她的了。

她沒有多想,將這賣契撕了干凈。

在楊存愕然的眼光之中,她道,“先前同楊郎君說好的,各取所需算是兩不相欠,若是就此拿了這院子,倒是我欠了楊郎君的。”

楊存見她執意不要,也沒多勸。

相反,她這番動作卻是讓楊存更欣賞她了。

想著,楊存自覺的伸手將租契收了回來,放入懷中。

而后拱了拱手,“往后別再郎君郎君的叫,多生疏,我姓楊名存,蘇兄你怎么稱呼?”

楊存帶著笑意看著她,那雙眸子透過那層輕紗,只等她的回話。

她又何嘗不知,見過她的人大抵都能看出她的女兒身份,看破不說破,在楊存的身上亦是。

她忽略楊存打量的目光,既然決定合作,必是要坦白些什么,更何況她的名姓,遲早是要在江寧打響的,藏著掖著可不是她的作風。

“蘇拂。”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柳存眉眼輕彎,吟出一段屈原的離騷來。

帶著幾分愜意幾分自在,倒是個極為順眼的郎君。

蘇拂默不作聲,認可了其間的釋義。

柳存回過神,自來熟的,“既然你我二人達成共識,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說起這些生意之事,蘇拂更為上了心,她略一沉吟,便問道,“楊存兄在家里都做些什么事?”

除卻江寧蘇氏,生意場上定然是楊氏緊隨其后了。

聽她提起這個,楊存下意識的有點臉紅,“我,我在家中不管什么。”

她一聽,心中便有些不好來,語氣稍有不確定,“楊存兄細說無妨。”

楊存伸手摸了摸鼻子,又掀了老底出來,“父親說,我不適合做生意。”

她這算是真的啞口無言了。

生在富商之家,不會做生意也不算怪,但不會做卻要找上門和別人合伙,她只想說,楊存兄,你怎么不早說?

但是既然已經說妥,再反悔也是不好的,看在楊存那么殷勤的去制匾額的份上,她幫他一把就是。

她稍一思索,便道,“你手下可有什么得用之人?比如處事圓滑的。”

因著方才的事,楊存總怕她反悔,見她這么問起,忙道,“有的,現下院外便有一個。”

她點頭,便喚了紅纓一聲,請院外的人進來。

這才又轉過身對楊存說,“你不會生意之事,想來尊父也不愿你在外惹事,因此你若入伙不能以你楊氏之名。”

她這么一說,楊存見她猜的透徹,像是聽人說教一般的點頭。

可又想起什么,楊存便有些哭笑不得,“你覺得,我除了楊氏之名,還有什么得用之處?”

她這么聽了,只下意識道,“莫要妄自菲薄。”

可一想來,既然楊父都這么說了,自然是比她更了解楊存。

可楊存此刻霜打的茄子一般,她不大忍心再打擊他。

只好道,“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想你楊二郎之名也能鎮住幾人吧!”

楊存了然的點頭,“是能鎮住幾個。”

她微微扶額,已不想再去挖掘楊存的潛力了,只等著紅纓將楊存身邊那個得用之人帶過來,她再好好想著應對的法子。

楊存見她不說話,以為是她嫌了自己,連忙解釋道,“我雖不會做生意,但我頭腦聰明,如今是個秀才了,等明年開春殿試,興許就能考個進士回來了。”

楊存這么一說,她才想起,方才楊存吟詩時,原本平凡的五官映出些許的光輝是怎么回事了,有的人就是天生讀書的料子,比如楊存。

待人處事卻是有些簡單了。

他們真正相識不過一個時辰,可楊存已經快將自己的底細透干凈了。

蘇拂面目平靜,“是,楊兄聰明。”

心里卻在想,不知道楊存有沒有聽說過“書呆子”三個字?

現下她有些慶幸,慶幸沒有讓蘇昭死讀書。

忽而想起蘇昭,她好像最近這幾日常常見不到蘇昭,也不知道蘇昭在忙些什么。

說話間,紅纓的聲音在屋外響起,說是人帶過來了。

她說讓人進來。

而后屋內便走進來一個瘦小的人,膚色稍黑,那雙眼睛看得出來是個機靈的人,只不過面前這人帶著些許防備的姿態,比起楊存這個自來熟,還小心翼翼許多。

楊存見人進來,忙站起身,將人拽到她的面前,介紹道,“他叫童新,是父親怕我吃虧,放到我身邊的。”

楊存這句話一說,童新臉上滿是防備的面具剎那間破功,破碎淋漓,全然轉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蘇拂一點都不懷疑楊父安排給楊存一個機靈點的人,楊存這樣的人,簡直是時不時自己挖坑自己跳。

如今還活的好好的,簡直是奇跡。

蘇拂看向楊存,話卻像是對著童新說的,“既然是楊兄的手下,具體事宜以及安排,還請楊兄向他說明。”

楊存點頭,“那是自然。”

楊存還沒說話,童新卻是忍不住了,“主子,咱們以后少惹蘇家的魔王就是了,何必非要和他對著干?”

楊存騰地站起身來,一臉不滿道,“堂堂男子漢,被人欺凌,怎能忍氣吞聲?”

童新幾乎要為自家主子的精彩表演鼓起掌來了。

明明之前的那么多次受人欺凌,自家主子都忍氣吞聲了,怎么這會兒突然想起翻身把歌唱了?

童新只敢內心腹誹。

自家主子可以自己揭短,但容忍不了別人揭他的短。

他雖身為主子身邊的得力之人,出門在外,還是需要給自家主子面子的。

雖然現下看來,主子已經沒有什么面子可言。

童新的頭更低,恭敬的答了聲,“謹遵主子教誨。”

楊存滿意的點點頭,又看向蘇拂道,“教好了,蘇兄隨便用。”

蘇拂有些暈,她怎么沒聽到楊存哪句話是對具體事宜以及安排掛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