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用的理由敷衍,在旁人看來,是極不愿意同他們蘇氏有牽扯了。
蘇瑁本是為了尋到自己二弟的孩子感到驚喜,聽見她這句就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涼水一般,當場愣在原地。
他幾乎忘了,她過來是針對于蘇沅的事過來尋求說法的,而不是認祖歸宗的。
更何況他們現在,實實在在是對頭的關系。
蘇瑁僅是愣了片刻,便斟酌道,“現如今,幾乎可以確定你就是我蘇氏的子嗣,既然是子嗣,便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蘇拂看了蘇瑁一眼,回敬道,“若是蘇老爺以為我同令弟長得相似便確定我的身份,未免有些太倉促了。”
蘇瑁沒有看錯,她眼睛里流露的不喜不是假的,大抵是真不愿,而不是什么欲擒故縱的招數。
可當初蘇游為了家族喪命,他又焉能讓蘇游的子嗣流落在外飽經風霜?
就算是真的欲擒故縱,倒也讓他歡喜,畢竟她是屬意認祖歸宗的,怕的就是她的真不愿。
想著,他默然的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遞到蘇拂面前,“你可曾見過這枚玉佩?”
蘇拂抬眼看了過去,蘇瑁手中躺著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中間部分雕刻這一個“瑁”字,圓邊處,則是鏤空花紋,這花紋她是見過的,正是她懷里的那一塊,原身母親的遺物一模一樣。
她眸光閃了一閃,又恢復如常,搖搖頭道,“沒有見過。”
“真的么?”蘇瑁是何等的精明,她一舉一動悉數落在他眼中,方才那微閃的眸光,定然是見過的。
她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蘇瑁也不再問,而是看向一旁站了許久的紀韞,恭敬道,“燕王殿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紀韞應了,便隨著蘇瑁到了旁處。
蘇拂站在原處,安靜的看蘇瑁和紀韞不知在談論什么。
等蘇瑁再過來,便不再執著于認祖歸宗之事,以蘇沅之事再三保證絕對會好生教導。
蘇拂點點頭,又道,“我還有一個要求。”
蘇瑁幾乎對她百依百順,沒有意識到意思不妥,直接回道,“小郎但說無妨。”
蘇拂自然也未推辭,直接道,“令郎的言論對我造成了不少的影響,等令郎好上一些,還是煩請令郎將此事澄清一下,省得我被人莫名的暗害了。”
蘇瑁自然應了,且是輕輕松松的應了。
此事已談完,蘇拂便不想再多留,說了一聲告辭,便要離去了,紀韞既然與她同來,自然也同她一起離開。
馬車上,他們兩人相對而坐,車廂內很是安靜,唯有馬車外街道兩旁的聲音十分嘈雜。
紀韞開了口,“你怎么不問蘇瑁同我說了什么?”
蘇拂看了他一眼,方才在蘇府里心中所想,一下又躍在心頭,一時之間卻是不大愉快,因此開口時語氣略顯生硬,“那是燕王殿下的事,小民不敢過問。”
從方才開始,紀韞便看出來她對他的態度不對,這一會兒更是確定了,聰明如他又怎會不知她心中不滿的是哪一處,可事情既然早已發生,便萬萬沒有再回頭的道理。
他索性避開這點不提,直接道,“蘇瑁希望我多勸勸你。”
他方才開口,卻聽她冷哼一聲,“蘇瑁又憑什么會覺得,你勸我能行?”
這一句話說出來,初聽會覺得她在說蘇瑁的不是,可仔細盤算,卻是在說他的不是,好似是在說他憑什么都左右她的想法?
紀韞本該是生氣的,他卻道了一句,“大抵是蘇瑁看出來,咱們二人關系密切……”
話音還未落,卻見她一雙美目瞪了過來,“誰和你關系密切?”
雖說是瞪,但那眸子流光溢彩,帶著旁人沒有的神韻,卻端是萬種風情。
紀韞輕輕的笑了起來,這笑聲聽在她的耳中癢癢的,卻更是氣人。
“別笑了,你若再笑,縱使你是堂堂的燕王,我也會將你踹下來。”同平時的冷靜自持不同,她的神情帶些平日里從未有過的惡狠狠。
紀韞應了一聲,果真不再笑了,只是那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的面容,一刻也不曾去看其他事物。
她忍了許久,終究妥協,索性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任他看個夠。
索性蘇宅也在東城,因此僅僅不過兩刻鐘,馬車便到了蘇宅。
她下了馬車,不等紀韞開口,便率先道,“我離開了幾日,這才剛回來,自然有些事要安排,就不請燕王殿下進去喝茶了。”
說罷,她又吩咐紅纓,“紅纓,送燕王殿下回去。”
紅纓一直在為自己先前私自做決定而兢兢戰戰,此刻聽了她的吩咐,連忙應了聲是。
紀韞沒有反駁,卻是拍拍手,便見四喜騎著馬從馬車后面行到前來,然后下了馬,將韁繩交給了他。
他接過四喜遞來的韁繩,“送我便不必了,我騎馬回去,將四喜送回去就是了。”
還未等紅纓開口,蘇拂卻冷聲道,“既然燕王殿下可自行回去,你也不用送了,跟我進來吧!”
紅纓俯首應了一聲是,牽著馬跟在蘇拂的后面進了宅子。
紀韞看了一眼消失在面前的人,卻不由得笑了笑,時至今日,他總算是見識了她的脾氣,果真是不能惹。
他回過頭,一手握著韁繩,另一手揚鞭。
四喜忙道,“主子,屬下怎么辦?”
他看了四喜一眼,道了一句,“自己想辦法。”
馬鞭落下,他卻是絕塵而去。
四喜傻了眼站在原處,心中不禁哀嘆,為何受傷的總是他?
可也只能罷了罷了,邁著他的兩條腿走回去就是了,反正左右主子也不急著尋他。
蘇拂進了內宅,玉容見她回來,忙停下手中的活計驚喜的撲到了她的身上。
“郎君,你終于回來了。”
現下的玉容,經過這幾日的擔驚受怕,此刻不加掩飾的神情才像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娘子,喜悅系數掛在臉上,再沒拾起那個少年老成的面具。
她摸了摸玉容的腦袋,道了一句,“去沏杯茶來。”
玉容應了聲,便從她身前離去了。
她看了一眼跟在身后不敢抬頭的紅纓,“跟我進來。”
“是。”紅纓應聲,壓著心中的忐忑,跟著她走進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