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悲的是,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理所應當,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
在她大病時,被責問:“你的后位呢?”
在她喪子時,家人毫不顧忌她的悲痛。“玉姐姐,你是皇后,去求求皇帝吧。”
在她丟掉鳳冠時,所有人都勸她:“快回長安吧。”
七月十五觀水燈,是自古便有的習俗。從前她和友人也看過長安的燈,街上熱鬧非凡,從小長在深宅大院的她,能到街上游玩的時日屈指可數,那是她為數不多的快樂。
“我算半個出家人,雖沒正式入了,但也修行數年。”傅庭蘭笑吟吟地說。
菀昭亦笑道:“我也曾在觀里住過,確實是清凈的好去處。”不知是光影,還是她疲憊,菀昭清晰見她眼下烏青。“庭蘭,你近來沒休息好?看你這般,我越不忍心了。自從金家鬧了場,你越發閉門不出了,總這么悶著,人會憋出病的。”
傅庭蘭說:“那又如何,暫居舍下,卻給你們帶來了這么大的麻煩,要不是處置的妥當,怕會遭到更大的罪。”
菀昭說:“我是不知金家底細,天子腳下他竟也為非作歹了。庭蘭若是再遇到,只管去向太夫人說。”
傅庭蘭忙推辭道:“太夫人年逾七十,我豈敢勞動她老人家。大不了我不在這便好,祖宗在家鄉也有幾處田產,我就算不在長安,回去茍且偷生也能勉強度日。”
她怕是對這的污濁看在眼里,于是才道出生分的。
“我與馮姑娘是親戚情分,可姑娘大了終要出閣,以后自然住不長久,倒不如我另尋門路。”
菀昭忙說:“庭蘭,這終有你的地方,可長清觀那種地方,你還是別回去了,免得教人毀了你清清白白的聲譽。”
傅庭蘭笑道:“你是擔心我的,殊不知那日婆子勸我離京,投在我舅母家里,可她本就舍了我幾回,再回去也只會被她趕走。如今我都想好了,到元真觀避避風頭。”
“元真觀?那是元真公主修行的地方。”
“是啊,她曾問過我要不要到元真觀,我想若是我去了,應該能得個安靜的去處。”
她的心思太過單純,想法太為天真。那公主的生母是擅簫的孫氏,她們母女素與皇后不和。趙睿登基后,公主轉而與燕王交好,最后的下場當然是可悲。
菀昭忍不住勸道:“別去,別去。”她搖搖頭,手又緊緊抓住她的胳膊。
“這是怎么了?不過換個地方,你又像是碰到了不好的東西,難怪人人都說你心思剔透。”傅庭蘭笑道。
菀昭緊張不已,“公主非皇后所出,其母卻有以妾代妻的勢頭,而她所用的封號又用的是元,這字她本不該用的。”
她話說得不清不楚,明明是想說公主僭越,卻硬是把話說偏了。其實自古寵妾滅妻的例子多得數不勝數,就連她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例子。妻的地位如何,不在母家,全在夫君。
傅庭蘭笑道:“可那又與這無干。”
她不懂,朝堂之上,牽一發而動全身。那公主日后處境尷尬,她若隨她,定不會有好結果。
“別去,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元真觀修行的姑子不少,可說來都是伴著公主的婢子,你去了,與那些婢女無異,倒不如另尋出路,總比看人顏色強。”
傅庭蘭雖不解,但笑道:“我聽你的。”
菀昭說:“我是為你的後來考量。若是不考慮周全,日后你該何去從啊?”
她無至親,投奔堂親或許未必能安然度日。
傅庭蘭思慮再三,“我自幼就寄居在觀里,以后也會出家為道士。”
她又說了自己的志向,菀昭便知她是真心為道士。“長安觀宇眾多,你若想投于門下,便可到金仙觀修行。那遠離市井,是修道的清凈地方。”
傅庭蘭點點頭,“是,我也正有此意。”
菀昭又說:“以前你在長清觀的事就不要道與外人,免得再起是非,引得眾人紛紛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