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隨著宮中的報更鼓響過三聲,時間已經到了三更天了,平時這個時候宮里早就已經戒嚴,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再隨意走動,不過今天卻是有些特殊,宮中的道路上依然有不少內侍和宮女在匆忙的走過,特別是趙頊居住的垂拱殿那里,更是燈火通明。
垂拱殿趙頊的寢宮內,趙顏與高太后、向皇后等人都靜靜的守在趙頊的床邊,所有人都沒有絲毫的睡意,曹佾神情疲憊的坐在趙頊床邊,三根手指按在趙頊的手腕上,正在靜靜的給他把脈,之前曹佾趕來后說明了趙頊要求隱瞞他自己病情的事,隨后就給趙頊進行了診治,并且開了藥讓趙頊服下,算算時間應該起作用了,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隨著時間的推移,只見曹佾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凝重,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對高太后等人搖了搖頭道:“太后,陛下的脈相虛浮混亂,氣息也極其的微弱,哪怕是剛才喝了我開的藥也依然沒有什么太大的起色,恐怕……唉”
曹佾的話并沒有說完,只是隨著他最后的那一聲嘆息,本來站著的高太后卻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好半天都沒有站起來。曹佾號稱是大宋的第一神醫,這些年有不少將死之人都是被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所以高太后也將曹佾當成最后的一絲希望,可是現在聽到他也無能為力,這簡直是宣判了趙頊的死刑,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可以救他之人了。
“祖父,若是讓直魯古神醫用他的針灸之術的話,有沒有可能救回大哥?”趙顏這時有些不甘心的再次提議道,直魯古與曹佾的醫術不相伯仲,不過兩人也各有擅長的地方。比如直魯古的針灸之術,更是在續命方面有著獨到之處。
不過對于趙顏的提議,曹佾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孫婿你有所不知。無論什么樣的針灸之術,其實全都是催動人體內的元氣。從而達到治病救人的目的,但是陛下以前盡忙于政務,經常是整晚都不休息,這對體內的元氣消耗極大,再加上這段時間陛下的病體沉重,氣血虧損的厲害,如此一來更是元氣大傷,在這種情況下針灸的效果也會差很多。”
說到這里時。只見曹佾頓了一下,接著忽然嘆息一聲道:“當然這些并不能算是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早在之前,陛下就已經請直魯古為他施了一次續命的針灸,也正是那次針灸,才使得陛下能夠撐到現在,否則陛下在一個月前就可能不行了,只是那次續命針也已經將陛下所剩無幾的元氣消耗一空,若是再強行施展針灸續命,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什么!”趙顏聽到這里也再次震驚的叫出聲來。他萬萬沒想到趙頊之前就已經用過針灸續命了,難怪之前有段時間他感覺趙頊的精神好了許多,當時他還以是趙頊的病情開始好轉了。可是卻沒想到那竟然是趙頊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曹神醫,請您實話實說,陛下還有多少時日?什么時候可以醒來?”正在這時,只見一直沒有開口的向皇后忽然問道,之前她聽到趙頊命不久矣的消息立刻昏了過去,之后雖然醒了過來,但是精神卻是極差,臉色也是蒼白無比,不過這時的她卻依然倔強的站在那里。一向柔弱的臉上竟然帶著幾分決然之色。
“這個……”只見曹佾這時猶豫了片刻,最后終于開口道。“啟稟皇后,陛下的身體已經是油盡燈枯。就算我們全力救治,恐怕最多也只能再堅持七日,至于想要讓陛下醒來則不難,只需要將直魯古請來施以針灸就行。”
“七……七日。”向皇后聽到這里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身子也是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摔倒,旁邊的宮女急忙上前攙扶,但卻被向皇后給推開了,然后只見她盈盈的向曹佾行了一禮道,“既然如此,這幾天就有勞曹神醫了,另外還有那位直魯古神醫,也請他盡快入宮,然后將陛下救醒,也好早日定下皇儲之位!”
“不錯!”高太后這時聽到向皇后的話,當即也醒悟過來,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道,“陛下不但是哀家的兒子,同時也是大宋的皇帝,一身維系著天下的安危,所以自然要以國事為重,立儲之事絕對耽誤不得!”
高太后在說上面這些話時,眼睛還有意無意的看了看趙顏,不過趙顏卻對此并沒有表示,依然呆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還沒有從趙頊只剩下七日之命的打擊中清醒過來。
看到趙顏不動,高太后似乎也沒有征求他意見的想法,當即命人出宮去請直魯古,結果等到天色微亮時,直魯古也終于趕到皇宮,這時趙顏已經從悲痛中清醒過來,不過他對直魯古救醒趙頊的事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因為他知道這是高太后和向皇后在防備著他,畢竟他現在可是擔任著攝政,若是他有什么不軌之心的話,那恐怕沒有人可以攔得住他。
對于高太后和向皇后她們的想法,趙顏自然十分的清楚,不過他對此卻是不屑一顧,因為他對皇位根本沒有什么興趣,哪怕趙頊親口說要把皇位傳給他,恐怕他也不會接受,特別是這段時間擔任了攝政之后,他每天忙得連和兒女們相處的時間都沒有了,若是再坐上皇位的話,恐怕會更加的身不由己,所以這個苦差事誰愛干誰去干,反正他是不想再干了。
直魯古的針灸之術不愧是天下第一,雖然無法救趙頊的命,但是經過他施針之后,趙頊果然清醒了過來,這讓趙顏與高太后、向皇后三人都是驚喜的圍了上來,而當趙頊睜開迷茫的眼睛,看到眼前這三個與自己最親近的人時,蒼白無比的臉上竟然露出幾分微笑。
“大哥,你現在感覺怎么樣?”趙顏搶先開口問道,其實他很想知道趙頊為什么要隱瞞他自己的病情,只是直魯古說了,趙頊清醒的時間不會很長,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能問了,免得浪費時間。
只見趙頊聽到趙顏的話轉動眼球看了他一眼,然后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并沒有急著回答他的話,而是用眼睛掃了一下殿中的眾人,當看到曹佾和直魯古這兩位神醫都在,并且神情有異時,心中也猜到了什么,這才對趙顏道:“三……三弟,我之前隱瞞了自己的病情,希望你們不要怪我!”
“大哥”看到趙頊都已經如此地步,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卻是向自己解釋隱瞞病情的事,并要他不要怪自己,這讓趙顏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剛才強忍著的悲痛終于再也忍受不住,禁不住伏在趙頊面前大哭起來。
之前趙顏一直表現的十分堅強,因為在趙頊倒下后,整個大宋能夠做主的也只剩下他了,所以他不得不堅強,不過在趙頊醒來后,他卻不需要再保持這種堅強了。
趙顏這么一哭,向皇后也同樣感到悲從中來,當下來到趙頊身邊,剛想說些什么,不過卻被趙頊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夫妻二人心意相通,當下向皇后也是淚流滿面,輕輕的坐在趙頊身邊什么也沒有說。
直到這時,趙頊才抬頭對旁邊的高太后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道:“母后,兒臣不孝,恐怕要先走一步,日后無法在母后身邊盡孝了!”
“皇兒”高太后聽到這里也同樣痛哭起來,無論她平時再怎么強勢,但是面臨喪子之痛時,她的表現也和一個普通的婦人沒什么兩樣。
看到皇帝一家哭成一團,絲毫不提立儲的事,大殿中唯一說得上話的就只剩下曹佾、直魯古和黃五德三人了,不過直魯古不是宋人,肯定不會在這時候開口,至于曹佾倒是十分適合,不過他一向以出家人自居,早就不理俗務了,更不會主動插手朝廷里的事,至于像立儲這種事,他更是有多遠躲多遠,所以現在和直魯古站在一邊微閉著眼,好像是睡著了一般。
看到這里,黃五德這位對皇帝忠心無比的皇城司大統領無奈嘆息一聲,等到高太后哭得差不多,他這才上前輕聲提醒道:“太后,陛下難得清醒,還是早點把正事定下來才是啊!”
聽到黃五德的提醒,高太后也終于醒悟過來,當下止住悲聲開口道:“皇兒,剛才我與皇后、越王商議過后,覺得你現在還是早點立下皇儲,這樣才能穩定人心,免得日后生出什么亂子!”
高太后怕這時提立儲的事會讓趙頊不高興,所以特意把向皇后和趙顏都拉上來,不過向皇后的確是第一個提出立儲的事,但趙顏從頭到尾可是一句話沒說,現在卻也被高太后強拉上,而且還不能為自己辯解。
聽到高太后提到立儲的事,趙頊蒼白的臉上也露出躊躇之色,眉頭也皺了起來,片刻之后卻忽然看向趙顏,然后輕聲開口道:“我想和三弟單獨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