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轔轔,經過將近一個時辰的行駛,終于來到京城西南角的一片城區,相比其它區域的繁華,這里卻顯得有些蕭條,街道兩側并沒有什么店鋪,道路也比較狹窄,東京城的其它街道都已經變成水泥路面了,但這里卻還是泥土路,前兩天剛下過雨,使得路上又是水又是泥,街道兩側的房屋也比較低矮,和其它地方根本沒辦法比。
事實上這片西南角的城區本來就是東京城的貧民區,后世無論再怎么繁華的城市,總有一些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北宋時期的東京城也是如此,趙顏帶著趙煦就來到這片貧民區,對于這里,趙煦也十分的好奇,時不時的扒著車窗向外看,估計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東京城竟然還有這種地方。
馬車在滿是泥濘的道路上緩慢前進,最后終于來到一座比較闊氣的府邸門前,高高的門樓朱門的大門,門前還有兩個守衛,若是放在其它地方,像這樣的府邸并不怎么惹人注意,量是在西南這片貧民區里忽然出現這樣一座府邸,卻怎么看怎么別扭。
當下趙顏與趙煦下了馬車,王朝也緊隨其后,等到三人站在府門前,趙煦抬頭打量,只見這座府門上的匾額上寫著四個大字——西戎公府。
“咦?西戎公?朝廷有這個封號嗎,我怎么不記得?”趙煦看著頭頂上的匾額發呆道,身為皇帝,朝廷中公侯以上的封號他必須都記得,這也是一門功課,可是他卻從來不記得朝廷有什么西戎公,而且西戎是中原王朝對周邊少數民族的蔑稱,這種名字做封號用,簡直就是罵人啊?
“嘿嘿,小公子有所不知,西戎公的封號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卻是一個鼎鼎大名的大人物!”這時王朝聽到趙煦自語的道,當下笑著開口道。西戎公這個封號知道的人的確不多,但若是提到這位西戎公以前的名號,卻是無人不知。
“走吧,咱們進去后你就知道對方是誰了。”趙顏這時也扭頭對趙煦道。這位西戎公也是老朋友了,只不過現在算一算,好像也有十多年沒有見過來。
趙煦這時也更加的好奇,當下跟著趙顏就往府中走,不過府門前的守衛卻十分盡責。上前就把他們攔住,對此趙顏并沒有表明身份,而是由王朝上前交涉,等到他表明自己開封府總捕頭的身份后,門前的守衛這才放行。
當下趙顏帶著趙煦進入這座西戎公府,不過剛一進去,趙煦就禁不住打個寒戰,在外面看起來這座府邸還同什么異常,甚至連大門上的油漆都是新刷的,可是進到里面卻發現。整個西戎公府竟然十分的破敗,相當一部分的房屋都半塌著,地面上也是荒草處處,路上的落葉足有手掌厚也沒有人打掃,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荒園一般。
“三……先生,你肯定這里有人住嗎?”看到眼前這片如同鬼域似的府邸,趙煦再次嚇得一哆嗦道,差點連“三叔”這個稱呼都叫出來,若非趙顏身后還跟著十幾個護衛,恐怕他立刻就要逃出這里。
“嘿嘿。小公子有所不知,這里的那位西戎公身份特殊,名義上這里是他的府邸,但其實卻是被關押在這里。外面的守衛是禁軍,我們這些京城的衙役也有看守之責,我這個總捕頭在這里還有幾分薄面,所以可以帶人進來,當然若是越王殿下愿意露出身份的話,那就更簡單了。”這時王朝再次笑呵呵的開口道。同時伸手從油紙包里拿出酸菜包子開始吃起來,剛才在車上空間小,酸菜包子的味又大,所以他一直沒吃,怕熏到趙顏,直到這時才開始吃。
“關押在這里?”趙煦聽到這里再次眨巴眨巴眼睛,明明都是公爵了,就算再怎么落泊,至少也有朝廷的俸祿養著,怎么可能被關押起來,難道這個西戎公曾經造反,可是從祖父那代算起,好像也沒聽說哪個王公貴族敢造反的啊?
看到趙煦一臉迷茫的樣子,趙顏也不禁哈哈一笑道:“煦兒你不要想了,這個西戎公被關押在這里時,你都還沒有出生呢,而且估計平時也沒人在你耳邊提到過這個人,所以你才不知道這位西戎公是何方神圣。”
趙顏和王朝的話中依然沒有透露西戎公的真實身份,這讓趙煦也更加的好奇,當下緊緊的跟著趙顏往府邸里走,一直走到內宅時,才算是終于見到活人了,只見一個老仆正在慢騰騰的打掃著一個院子,相比其它地方的雜草人生,這個院子倒是相對來說干凈一些。
“老伯,西戎公在哪里?”王朝當即上前詢問道,他以前倒是來過這里幾次,對于這個老仆人也有些印象,知道他是照顧西戎公的仆人,而且整個府邸也只有這個老仆。
不過出乎王朝意料之外的是,這個老仆似乎并沒有聽到他的話,依然慢騰騰的掃著地,這讓王朝有些生氣,當下伸手拍了拍這個老仆的肩膀,這下老仆人終于有了反應,只見抬頭看了王朝一些,一張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笑容,然后低下頭接著掃地。
“三叔,這個老仆的笑容好古怪,這個府邸又這么荒涼,該不會是鬧鬼吧?”趙煦看到老仆那種古怪的笑容,當下禁不住靠近趙顏的身邊,然后低聲道,同時目光中也露出幾分恐懼之色。
“哪有那么有妖魔鬼怪?”趙顏聽到這里卻是瞪了一眼趙煦道,然后命令兩個護衛上前扶住這個老仆人,他這才上前幫這個老人檢查了一下,結果發現這個老仆的反應遲鈍、表情茫然,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估計很可能是老年癡呆,這種病的原因連后世也沒能完全搞清楚,只知道在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多見,少數一些老人在受到疾病、骨折或精神刺激后,病情急速出現,估計這個老仆的發病不久,平時又經常在這里掃地,所以一直重復著以前的行為。
“這里還有沒有其它的仆人?”趙顏這時轉身向王朝問道。
“沒有了,整個西戎公府就只有這么一個老仆,平時負責照顧西戎公的飲食起居。”王朝這時立刻回答道,這個西戎公府的守衛也與他們開封府有些關系,所以他才對這里如此熟悉。
“牛烈,派人四處找一下西戎公在哪里?”趙顏聽到這里心中一沉,當即對身邊的護衛頭子吩咐道。
“是!”牛烈答應一聲,立刻派出一半的守衛四處尋找,他則和剩下的護衛全力警戒,畢竟這個西戎公府處處透著古怪,別說是趙煦這個孩子了,連他都感覺身上發毛,所以他也生怕發生什么意外。
不一會的功夫,派出去的護衛都陸續的回來了,只是他們卻沒有見到半個人影,至于那個神秘的西戎公更是不見蹤影,這讓趙顏的臉色也是一沉,立刻對旁邊的王朝道:“這里是什么人負責守衛?”
王朝這時也有些驚慌,聽到趙顏的話也立刻回答道:“西戎公府內部并沒有安排守衛的人手,不過府周圍卻常年駐扎著一支禁衛,另外還有皇城司的人暗中監視,最后就是我們開封府的衙役負責清理最外圍的閑雜人等,按說如此嚴密的監視下,里面的人絕對不可能逃出來的啊?”
“王朝,你去通知軍隊和皇城司的人,讓他們派人進來,把整個西戎公府仔細的搜查一遍!”趙顏當即吩咐道,這個西戎公的身份特殊,本來這么多年都沒事,卻萬萬沒想到偏偏在自己來探望時他,卻忽然發現人不見了。
王朝也知道事關重大,當即答應一聲轉身跑出府去,而這時趙煦也終于忍不住,當下開口問道:“三叔,這個西戎公到底是什么人啊?”
“還能是什么人,對于咱們大宋來說,能被稱為西戎的是什么人?”趙顏這時心情也不太好,當下瞪了趙煦一眼道。
“西戎?”趙煦聽到這里忽然靈光一閃,當即脫口而出道,“西夏!西戎!我知道了,原來這里是李諒祚的府邸。”
當初西夏被滅,李諒祚也被趙顏親自押送到東京城,不過當時還活著的趙曙卻并沒有處死李諒祚,而是給了他一個西戎公的封號,然后軟禁在東京城中,這里正是軟禁李諒祚的府邸,一轉眼十幾年過去了,西夏也徹底的成為歷史,所以對于李諒祚這位被囚的西夏皇帝,自然沒有人再注意,趙煦一時間想不起來也很正常。
“不錯,本來是打算讓你見一見李諒祚這個亡國之君的慘狀,好讓你吸取一些教訓,卻沒想到竟然找不到人了!”說到最后時,趙顏臉上也不禁露出幾分焦急的神色,雖說西夏已經滅國十幾年了,西夏的余孽也消滅的差不多了,但是李諒祚的身份太過特殊,萬一他真的逃出去的話,說不定會給本來已經安定下來的西夏故土帶來更大的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