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的話一出,眾人都有些想不到,沒想到她竟然直接駁了袁氏的意思,出聲反對。
“娘,我也是想讓蕓娘好好歇歇,要不咱們就回去辦一場?要是蕓娘累,咱們就請人做。”
趙氏有些怕婆婆心里難受,又怕花家那邊沒面子。
“是啊,老姐姐,要是回去辦,可以請人做。”
秦氏也出聲,其實今個她也是打算請人做的,不想讓蕓娘動手,怕她累著了,可莊子里大家伙都說想嘗嘗新菜,別人又不會,只能蕓娘做了,幸好還有月季,不過兩人也累夠嗆,她看著心疼,卻也不能不顧忌花家那邊的面子。
“娘,我覺得嬸子和弟妹說的也中,咱們不用蕓娘和月季去做飯,她們只要過去露個臉就中,請師傅做飯唄。”
袁氏笑著湊了上來,她就是想熱鬧一下,在莊子也長長臉,以后她在莊子里走路都能帶風。并沒有別的壞心思。
“樹大招風啊,不用瞎講究那些排場,這風頭出不出的,又能咋地,這事就算了,不提了,今個都累夠嗆,都歇著去吧。”
馬氏擺了擺手,示意這事到此結束,不要再提了。
袁氏不能逆婆婆的意思,臉上帶著一絲的不樂意,有些悻悻的出去了,趙氏也長出了口氣,然后退了出去。
蕓娘看了自己的奶奶一眼,自己這個奶奶雖然是個平凡的農家婦人,可眼光卻很睿智。她能知道樹大招風,算是很會審時度勢,若是生在大家。肯定也是個很有頭腦的人。
她剛才一直都沒有說話,是覺得去不去都行,若是大家都覺得需要去花家莊那邊辦一下,她就去好了,畢竟她姓花,算是替這個姓盡下義務,若是大家覺得不用去。那就不去,所以她不開口,現在定下。她也樂得清閑。
她也和月季一起告辭出來了。
“老姐姐,開始我們也沒想那么多,就是想著高興高興。不是不想去花家那邊,主要是這邊方便。您可不能多想啊。”
秦氏的聲音傳來。
“哎。我還能不知道你,咱們這么久了,你們是啥樣的人我咋能不知道,咱們都是為了蕓娘高興,這孩兒沒少受罪,沒少吃苦,得了這個掌門人,咱們是真高興啊。可這高興之余我心里也真難受。想起那些年她們母女過的那個日子,我是真心酸啊。我們花家對不住她們母女啊。”
馬氏的聲音不大,可蕓娘都聽到了,她跟在月季后面的腳步就頓住了,她想聽聽兩位老人接下去說什么。
月季看大姐不走,她也無聲的停了下來,陪著蕓娘一起站在了門外。
“老姐姐,別說了,都過去了,當時你身子不好,不怪你,這都是命。”
秦氏也有些唏噓。
“她們都說這春花和蕓娘和姥姥家親,和花家不親,可我心里有本賬啊,當初她們母女走投無路來投奔你們,那時間你們過的是啥日子,連個菜都吃不起,可你啥也沒說就留下了她們,春生也半句話都沒有,對蕓娘就像親生的,家里有一口吃的也不會少了她們。這要是換了別家,怕是早就有閑話,趕出門了,這是蕓娘有手藝,慢慢把日子過好了,要是不過好,吃苦受累的還不是你們。”
馬氏是個明白人,看事情很透,想起往事,她對于袁氏是感激的,若是當時趙春花和蕓娘被娘家趕出來,說不定今日是個什么結果呢,可能連個活路都沒有。
秦氏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的道:“春花她是我閨女,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蕓娘她是我親外孫女,不管到啥時間,我都不能不管她們。”
站在門外的蕓娘聽著這話微微愣神,怔了好一會兒。
現在經常會有人議論說,這個鋪子靠蕓娘才有了今天,趙家的銀子基本都是蕓娘賺的,才讓趙家過上了好日子。
她們覺得秦氏和趙春生都是在花蕓娘的銀子,拿著蕓娘賺的錢讓他們自己享福。
就連趙春蘭都是沾了蕓娘的光,不然現在還不知道在那個府內當丫鬟呢,會不會讓鎮子里的少爺禍害了都不知道,哪能今日嫁人生孩子享福。
還有栓子,能念書是靠蕓娘。
趙家蓋新院子,趙春生要娶媳婦,這些都是蕓娘的血汗錢,他們是在壓榨蕓娘,是蕓娘養活著這一大家子,要是沒有他們,蕓娘能過的更好,能過的更輕松自在,蕓娘應該離他們遠遠的,應該自立門戶才對。
聽的多了,蕓娘也會潛移默化的覺得家里的一切是靠自己賺來的,覺得沒有她,家里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當然,她并沒有覺得姥姥和舅舅壓榨自己,覺得他們花錢也應該,他們出力了,應該分給他們。她也有責任讓他們過些好日子。
可今日聽了姥姥這句話,她知道自己的思想走了偏激,自己還是失去了本心。
總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勞,豈不知一個家里缺少了誰都不成樣子,她們鋪子到今日,若是光憑她自己,早讓人欺負死了。
她只想著今日自己賺了多少,付出了多少,給家里帶來了很多的利益和好的日子。
可她忘記了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時間她和她娘身無分文,是無家可歸的兩個可憐人來投奔的。
忘記了那時間的惶恐無助和不安,忘記了她們是兩個身上背負著克人名聲的人,這樣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不受歡迎的,并且娘那么多年不回娘家,和娘家沒有聯系,那時間娘是抱著受辱的心回來的,可姥姥二話沒說就留下了她們。
家里日子不好,可也沒餓著她們,甚至姥姥自己都舍不得吃,把東西給她和娘吃,只為了她們能多吃一口,不挨餓,不受委屈。
舅舅回來后,對她們的到來沒有半分不滿,滿意半句閑言,說家里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會少了她們的,這里永遠都有她們呆的地方。
月季和栓子兩個小的,也把她當成大姐,那樣的誠心。
那時間他們可沒想過今日,并沒有圖什么,只是因為覺得她們是親人,親人就不會講究那么多,做什么都應該。
要是她沒有這樣的手藝,她和她娘就是兩個寄生在趙家的寄生蟲,那一切就都得靠舅舅去努力賺錢來養活這個家,養活他們母女,到時間還得給她準備一份嫁妝,還的給趙氏養老,到那時間還會有人說姥姥和舅舅是在壓榨她們嗎?肯定得說她們二人是拖油瓶,拖累了趙家,讓趙家本就艱難的日子雪上加霜。
人啊,外人總是看戲不怕臺高,總是喜歡說風涼話,無關痛癢的話,而自己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她只想到了今日這安逸的日子,怎么就忘記了剛開始的苦,是姥姥和舅舅她們無私的接納了她們,給了她們一個家,給了她苛求不到的溫馨的生活,她怎能把這些都忘記。
她真是太不該了,在壞境中迷失了自己,若不是今日聽到姥姥這句,她怕還在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呢。
“是啊,自己的孩兒,啥時間都是自己的,這多大了,心里都記掛著。只想他們好,誰家過的好,就放心誰,誰家過的不好,就幫襯些,當娘的就這樣,蕓娘現在這樣,我能不高興?我也想讓她在花家莊露露臉,可這風頭不出也罷,蕓娘不是那虛榮的孩兒,再說,這一年經了多少的事,這現在雖說平穩了,可以后啥樣誰知道,誰知道這背后還有沒有對蕓娘不好的人,到時難免起是非,所以我覺得不辦的好,咱們自己家高興高興就中了。”
馬氏也頗感嘆了說著,也解釋了她的想法。
“老姐姐說的是,還是你看的長遠,我現在也就想著,家里的孩兒們都好好的我就滿足了,蕓娘配了致遠,致遠稀罕蕓娘,這我能看出來,他肯定會對蕓娘好的,蕓娘也是個好閨女,他們將來肯定能過好了,我放心。春生這親事也有了著落,親事是他自己選的,人是他自己相中的,巧花也是個好的,能知冷知熱的對他好就中。以后月季再說門好親事,栓子娶個好媳婦,給我生個重孫子抱,春花也有個歸宿,我就是老了也能閉上眼了。”
秦氏說著她的心愿。
馬氏連連點頭,她也只愿兒孫個個都好,個個都能平安,這樣她就是去了,也能笑著閉眼了。
屋內的閑話還在繼續,蕓娘卻抬頭沖月季笑了一笑,笑容真誠而又明媚,讓人暖心。
月季一愣,大姐的笑容好像和一起不太一樣了,可具體哪里不一樣,她卻有些說不上來。
她沒多想,也回了大姐一個笑容。
蕓娘和月季一起離開了。
回房間的路上蕓娘在心里回想著姥姥的心愿,其實她還想再加上一句,她希望兩位老人能頤養天年,希望家里能永遠和睦快樂。這就是她的心愿。她愿意過現在這種平和而安穩的日子。她覺得這就是幸福。(